桂海讲古|一幅壮锦

发布者:龙晓添发布时间:2024-03-02浏览次数:10

    

    

    古时候,大山脚下有一块平地,平地上有几间茅屋。茅屋里住着一个妇女名叫妲布。她的丈夫死了,剩下三个崽,老大叫勒墨,老二叫勒堆,老三叫勒惹。妲布织得一手好壮锦。锦上织起的花草鸟兽,活鲜鲜的。人家都买她的壮锦来做背带心、被窝面、床毡子。一家四口,靠姐布一双手织壮锦过日子。

    有一天,妲布拿起几幅壮锦到圩上卖。看见店铺里有一张五彩的画,画上有高大的房屋,好看的花园,大片的田地;又有果园、菜园和渔塘;又有成群的牛羊鸡鸭。她看了又看,心头乐滋滋的。本来卖锦得的钱,打算全都买米的,因为爱这张画,就少买一点米,把画买回家。
    回到家,她把图画打开给儿子们看,对大崽说;勒墨,我们最好住在这么一个村庄里啊!勒墨撒撇嘴说∶阿咪(即妈妈),睡个梦吧!妲布对二崽说∶勒堆,我们住在这么一个村庄里才好啊!勒堆也撤撤嘴说∶阿咪,第二世吧!妲布皱着眉头对三惠说∶勒惹,我不得住在这样一个村庄里,我会闷死的,说完,长长叹了一口气。勒惹想了一想,安慰妈说∶阿咪,你的锦织得很好,锦上的东西活鲜鲜的。你最好把这张图画织在锦上,你看着看着,就和住在美丽的村庄里一样了。

    妲布想了一会儿,啧啧嘴说;你说的话很对,我就这样做吧!不然我会闷死的,妲布买来五彩丝线,摆正布机,依照图画织起来。织了一天又一天,织了一月又一月,勒墨和勒堆很不满意妈这样做,他们常拉开妈的手说∶阿咪,你尽织不卖,专靠我们砍柴换米,我们太辛苦了,勒惹对大哥、二哥说∶让阿咪织吧,妈不织会闷死的。你们嫌砍柴辛苦,由我一个人去砍好了。一家人的生活,由勒惹天天上山砍柴维持。

    妲布日夜赶工织锦,晚上点燃油松照亮。油松的烟很大,把妲布的眼睛也熏坏了。可是,妲布还是不肯歇手。一年以后,妲布的眼泪滴在锦上,她就在眼泪上织起了清清的小河,织起了圆圆的渔塘。两年以后,姐布的眼血滴在锦上,她就在眼血上织起了红红的太阳,织起了鲜艳的花朵。织呀织的,一直织了三年,这幅大壮锦才织成功。这幅壮锦真美丽呀!几间高大的房子,蓝的瓦,青的墙,红的柱子,黄的大门,门前是一座大花园,开着鲜艳的花朵。花园里有渔塘,金鱼在塘里摆尾巴,房子左边是一座果园,果树结满红红的果子,果树上有各种各样的飞鸟,房子右边是一座菜园,园里满是青青的菜,黄黄的瓜,房子一面是一大片草地,草地上有牛羊棚、鸡鸭笼,牛羊在草地吃草,鸡鸭在草地上啄虫。离房子不远的山脚下,有一大片田地,田地里满是金黄的玉米和稻谷。清清的河水在村前流过,红红的太阳从天空照下来。啧,啧,这幅壮锦真美丽啊!三个儿子赞叹着。妲布伸一伸腰,擦着红巴渣的眼睛,咧开嘴巴笑了,笑得咕咕响。

    忽然一阵大风从西方刮过来,劈噗一声把这幅壮锦卷出大门,卷上天空,一直朝东方飞去。妲布赶忙追出去,摇摆着双手,仰着头大喊大叫。啊呀,转个眼壮锦不见了。妲布昏倒在大门外。三兄弟把妈扶回来,睡在床上。灌了一碗姜汤,她慢慢醒过来,对长子说∶勒墨,你去东方寻回壮锦来,它是阿咪的命根啊!

    勒墨点点头,穿起草鞋,向东方走去,走了一个月,到了大山隘口。大山隘口有一间石头砌的屋子,屋子右边有一匹大石马。石马张开嘴巴,想吃身边一蔸树上红红的杨梅果。屋门口坐着一位白发老奶奶。她看见勒墨走过就问他∶后生崽,你去哪里呀?勒墨说∶我去寻一幅壮锦,是我妈织了三年的东西,被大风刮往东去了。

    老奶奶说,壮锦是东方太阳山的一群仙女要去了,她们见你妈的壮锦织得好,要拿去做样子。到她们那里可不容易哩!先要把你的牙齿敲落两颗,放进我这大石马的嘴巴里。大石马有了牙齿,才会活动,才会吃身边的杨梅果。它吃了十颗杨梅果,你跨上它的背,它就驮你去太阳山,在路途中要经过熊熊的发火山,石马往火里钻过,你得咬紧牙根忍住,不能喊痛,只要喊一声,你就被烧成火炭,越过了发火山,就到汪洋大海,海里风浪很大,夹着冰块向你身体冲过来,你得咬紧牙根忍住,不能打冷战,只要打一个冷战,浪头就把你埋下海底。渡过汪洋大海,就可以到太阳山,向仙女要回你妈的壮锦了。

    勒墨摸摸自己的牙齿,想想大火烧身,想想海浪冲击,他的脸刷地青起来。老奶奶望望他的脸,笑笑说∶后生崽你经受不起苦难的,不要去吧!我送你一盒金子,你回家好好过生活吧!老奶奶在石屋里拿出一小铁盒金子交给勒墨。勒墨接过小铁盒回身走了。勒墨一路走回家,一路想:有这一小盒金子,我的生活就好过了。可不能拿回家呀,四个人享用哪有一个享用那么舒服呢!他决定不回家,向一座大城市走去。

    妲布病得瘦瘦的,躺在床上等了两个月,不见勒墨转回家。他对第二个儿子;勒堆,你去东方寻回壮锦吧,那幅壮锦是阿咪的命根啊!勒堆点点头,穿起草鞋,向东方走去,走了一个月,到了大山隘口,又遇着老奶奶坐在石屋门口。老奶奶又照样对他说了一番话。勒堆摸摸牙齿,想想大火烧身,想想海浪冲击,他的脸孔刷地青了。老奶奶也交了一小铁盒金子给他,他拿着小铁盒,也和大哥的想法一样,不肯回家,向着大城市走去。

    妲布病在床上,又等了两个月,身体瘦得像一根干柴棒,她天天望着门外哭,原来红巴渣的眼睛,哭呀哭的,哭瞎了,看不几东西了。有一天勒惹对妈妈说∶阿咪啊!大哥二哥不见回来,大约在路途上遇到了什么事情。让我去吧,我一定要把壮锦寻回来。

    妲布想了一想,说∶勒惹你去吧!一路上留心自己的身体啊!勒惹穿起草鞋,挺起胸脯,大踏步向东方走去。只半个月就到了大山隘口。在这里又遇见老奶奶坐在石屋面前。

    老奶奶照样对他说了那番话,接着说∶娃崽,你大哥二哥都拿一小盒金子回去了,你也拿一盒回去吧!勒惹拍着胸脯说∶不,我要去找回壮锦!他拾起一块石头,敲下自己两颗牙齿,把牙齿放在大石马嘴里。大石马活动起来,伸嘴就吃杨梅果。勒惹看它吃了十颗,跳上马背抓住马鬃毛两脚一夹,石马仰超头长嘶一声向东方跑去。

    跑了三天三夜,到了发火山。红红的火焰向人马扑过来,火烫着皮肤吱吱响,勒惹伏在马背,咬紧牙根忍受。大约半天才越过发火山,跳进汪洋大海里。海浪夹着大冰块冲击过来,打得又冷又痛,勒惹伏在马背上咬紧牙根忍受着。半天工夫,跑到了对岸,这里就是太阳山了,太阳照在勒惹的身上,暖暖和和的,好舒服啊!

    太阳山顶上有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房子,里面飘出女子的歌唱声和欢笑声,勒惹把两脚一来,石马四脚腾空跃起,转眼到了大房子的门口。勒惹跳下马去,朝大门走云,看见一大群美丽的仙女圈在厅堂里织锦;阿咪的壮锦摆在中间,大家依照它来学织,她们一见勒葱陶进来,吃了一惊.勒惹把来意说明了,一个仙女说;好,我们今晚可织完了,明天早上还给你。请你在这里等一晚吧!勒惹答应了。

    夜了,仙女们在厅堂中挂起一颗夜明珠,厅堂照得明明亮亮的。她们在连夜织锦。有一个穿红衣的仙女,手脚最伶俐,她首先织完。她把自己织的和妲布织的一比,觉得比妲布织的好得多了,红衣仙女自言自语地说∶我若是能够在这幅壮锦上生活就好了。她看见别人还没有织完,顺手拿起丝线在妲布的壮锦上,绣上自己的像,站在鱼塘边,看着鲜红的花朵。

    勒惹一觉醒来,已经深夜,仙女们都回房睡觉了。在明亮的珠光下,他看见阿咪的壮锦还摆在桌子上,他想∶明天她们若是不把壮锦给我,怎么办?阿咪病在床上很久了,不能再拖延了,我还是拿起壮锦连夜走吧!

    勒惹站起来,拿起阿咪的壮锦折叠好,藏在里衣胸口。他走出大门,跨上马背跑了。勒惹伏在马背上,渡过汪洋大海,翻过发火高山,很快又到大山隘口。勒惹跳下马来。

    老奶奶从马嘴里扯出牙齿,安进勒惹的嘴里。石马站在杨梅树边不动了。老奶奶从石屋里拿出一双鹿皮鞋,交给勒惹说∶乖崽,穿起鹿皮鞋快回去吧,阿咪快要死了!勒惹穿起鹿皮鞋两脚一蹬,转个眼就到了家,他看见阿咪睡在床上,瘦得像一根干柴,有气无力地哼着,真快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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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勒惹走到床前,喊一声阿咪,就从胸口拿出壮锦,在阿咪面前一展,光彩耀眼,阿味的眼睛亮了。她一骨碌爬起床来,笑眯眯地看着她亲手织了三年的壮锦。她说∶崽啊,茅屋里黑墨墨的,我们拿到大门外太阳光下看吧。

    娘儿俩走到门外,把壮锦展开铺在地上。一阵香风吹来,壮锦慢慢地伸宽,把几里宽的平地都铺满了。姐布原来往的茅屋不见了,却有了几间金碧辉煌的大房子,周围是花园、菜园、田地、牛羊,像锦上织的一模一样。姐布和勒惹就站在大房门前。忽然,妲布看见花园里鱼塘边有个红衣姑娘在那里看花,妲布急忙走过去问。姑娘说她是仙女,因为把自己的像绣在壮锦上面就被带来了。

    妲布把仙女邀进屋里,共同住下,勒惹和这个美丽的姑娘结了婚,过着幸福的生活。妲布又邀附近的人到这个村庄上住。有一天,村旁来了两个叫化子,他们就是勒墨和勒堆。他们得了老奶奶的金子跑到城里居住,大吃大喝,不久,金子用完了,只得做叫化子讨饭过活。他们来到这个美丽的村庄,看见阿咪和勒惹夫妻在花园里快快乐乐地唱歌。他们想起过去的事情,没脸进去,拖起讨饭杖走开了。

讲 述 者∶黄永和 男 壮族 50岁 来宾县城厢镇格兰村农民 不识字

采录翻译者;萧甘牛 男 壮族 47岁 来宾中学教师 大学

1952 年采录于来宾县城厢镇格兰村

《中国民间故事集成·广西卷》

讲故事:刘东涛,柳州广播电视台编导

图片来自网络

编辑:龙晓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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