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载《美丽广西期刊》
文/黄伟林
桂学博物馆桂林文化城专题
我校桂学博物馆自2018年开始筹建,在各界人士的支持下,2021年建成,包括文化广西、文化桂林、八桂学术、广西文学和桂林文化城五个专题馆。其中,八桂学术、广西文学和桂林文化城三个专题馆定位为学术型博物馆,主要呈现中华文化的广西贡献。桂学博物馆的建成,使广西文化学术获得一个物化的载体,起到了为广西文化增值的作用。
2018年1月25日,在南宁参加广西“两会”期间,我校贺祖斌校长找我讨论学校做博物馆的想法。当面讨论的时候,我提出了几个想法,他都觉得不是很合适。回到房间后,我忽然想到桂学博物馆应该是一个比较好的选项。第二天早晨,我将此想法向贺祖斌校长汇报,他采纳了这个建议。
桂学是一个庞大的体系,桂学博物馆的筹建必须将桂学具体化。经过反复讨论,我校最后确定将文化广西、文化桂林、八桂学术、广西文学和桂林文化城几个专题作为桂学博物馆的具体内容。我负责八桂学术、广西文学和桂林文化城三个专题的内容。
我从事广西文学研究三十多年,从事桂林文化城研究十多年, 筹建这两个专题的博物馆,是我多年的愿望。筹备博物馆,首先要筹备“物”。我写过大量文学评论,认识许多广西作家,有了做桂学博物馆的想法之后,我开始有意识地与广西重要的作家联系,向他们征集可以供博物馆收藏与展示的物品。
场馆定位
博物馆,顾名思义,是以“物”为核心的场馆。我参观过一些博物馆,看得最多的是青铜器、陶器、珠宝玉器之类的文物,而且是出土文物。但是,从我参与做桂学博物馆的第一天,我就知道,我不可能获得这样的文物。这既由我所接受的专业训练所决定,也由学校筹建博物馆所能够投入的经费所决定。
桂学博物馆桂林文化城创研成果专题
学校筹建桂学博物馆有两个团队,一个团队由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的老师负责,另一个团队由我学院的老师负责。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长期以来积累了一定的出土文物,因此,他们筹建的文化广西、文化桂林两个专题馆是有一定的文物基础的。我们这三个专题馆,则完全是从零开始。多年前,我校中文系曾经有一个非常好的资料室,这个资料室里是有一些可以作为文物的书报刊的。可惜,这个资料室十多年前就被学校合并到图书馆了。
我开始全力投入桂林文化城研究之后,曾于2017年8月16日专程参观过一次中国现代文学馆。当时是张燕玲女士请宋嵩先生为我导览。参观中国现代文学馆的当天,我还与当时的我校我学院院长陈小燕通了电话,向她建议做桂林文化城文学馆。她认同我的意见,并告诉我内蒙古师范大学的少数民族作家文学馆做得很不错。如今,我有机会来筹建广西文学和桂林文化城的主题馆,中国现代文学馆自然成为我的参照。
我最熟悉的“物”,就是书。书最常见的藏身之所,是图书馆,但不能将桂学博物馆做成一个桂学图书馆——书肯定需要的,但博物馆不能够只有书。我当时想到的还有手稿、作家或者学者的遗物,比如作 家用过的笔、笔记本之类的。我之所以想到笔,是因 为我曾经在桂林八路军办事处纪念馆的藏品中看见过 周恩来总理使用过的钢笔。有一次,我在向作家鬼子 征集图书手稿和钢笔的时候,他表示可以给我们一台 他已经多年不再使用的电脑,我非常高兴。虽然到目 前为止鬼子的电脑尚未出现在我们的收藏中,但这对我仍然是一个提醒,电脑其实是今日作家的笔。
在向作家、学者们征集各种文物的过程中,我们关于文物的思路也在放开。从书报刊到手稿,从照片、书信、讲稿、笔记本到资料卡片、影像资料,包括作家、学者用过的各种物品,只要与作家、学者有关,我们都希望收藏。在一次次学校组织的相关会议中,在一次次向有关领导、专家汇报我们的筹建进展的发言中,我逐渐形成了我们负责的这三个专题馆的思路:以学术为核心。要用各种各样的“物”,来呈现桂学,告 诉人们:桂学是什么?桂学学术成果如何形成?桂学 学者如何成长?由于桂学博物馆是由我校创 建的,我们希望让校园里的莘莘学子通过参观这个博 物馆,了解做学问的方法、做学问的境界、做学问的修养。
广西贡献
桂学博物馆的桂学,可以通俗地理解为广西文化,也可以专业地理解为广西学术。
桂学博物馆新西南剧展专题
在梳理广西文化抑或广西学术历史的过程中,我们精挑细选的,是那些能够在国家格局或者世界格局中脱颖而出的文化现象。比如,在清代广西学术这个板块中,我们重点呈现了石涛、临桂词派、岭西五家、陈氏家族和桂林临川李氏这几个文化现象。石涛是具有国际影响的古代画家和画学理论家。临桂词派是晚 清全国词坛最重要的词派,也是广西历史上在全国范 围内影响最大的文学流派。岭西五家是晚清影响较大 的五位广西古文家,为广西赢得了“天下之文章,其 萃于岭西乎”的赞誉。陈氏家族是清代影响卓著的家族。桂林临川李氏是清代著名的文化世家, 在商业、文学、艺术及收藏领域有重要影响。
桂学博物馆桂林文化城书店街
我们为什么选择当代广西文学作为一个专题?第一,世纪之交广西文学实现了边缘的崛起,成为当时中国文坛的一支劲旅,赢得了全国文坛的交口称赞;第二,广西文学的多民族性,全国知名的广西作家有汉族、壮 族、瑶族、仫佬族、回族、京族的, 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多民族文学的共同发展;第三,海外活 跃着一批广西籍作家,他们不仅自身创作成绩突出,而且推动了海外华文文学的发展;第四,一批广西作家具有世界声誉,他们的作品被翻译成多国文字,参 与了中国文化走出去的进程。
我们为什么选择抗战桂林文化城作为一个专题?客观地说,从古代到近代,桂林虽然长期扮演了广西文化中心的角色,但在全国范围内仍然是一个区域文 化中心。直到抗战时期,桂林成为全国抗战文化中心。桂林文化城虽然以桂林命名,实际上涵盖的是抗战时期整个中国大后方的文化现象。当时中国最具影响力 的许多文化人, 如郭沫若、茅盾、巴金、艾青、田汉、欧阳予倩、徐悲鸿、马思聪、范长江、邹韬奋等人都曾经在桂林从事抗战文化活动。以出版论,1947年赵家璧曾在《大公报》发表文章,称桂林为自由中国生产了百分之八十的图书,是名副其实的出版城。以戏 剧论,1944年2月至5月举办的西南剧展,被认为是中国五千年来前所未有的戏剧盛会。《纽约时报》亦刊文称之为人类自古罗马以来最大的戏剧盛会。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抗战时期,桂林作为抗战文化中心, 显示了中华民族的凝聚力和创造力。
因此,在选择展陈的广西文化现象时,我们力图呈现的是广西文化对整个中国文化的贡献,或者说是中国文化的广西贡献。
桂学博物馆白先勇专题
失之交臂
查阅我的日记,可以看到这样一个记录:2018年6月1日,与韦其麟先生通电话,请他支持桂学博物馆的建设,他表示支持。
韦其麟先生是广西蜚声全国的诗人,他的长诗《百鸟衣》是广西诗歌创作至今未曾有人逾越的高峰。我 记得当时我跟韦其麟先生通电话的时候,他很爽朗地表示支持我的工作,整个对话是非常通畅的。然而,不久后我又一次拨通韦其麟先生的电话,记忆中接电 话的已经不是韦其麟先生,而是他的夫人,据说是韦 其麟先生已经难以与人进行顺畅的交流。后来我还曾 与韦其麟先生的女儿通过电话,但再未有机会与韦其 麟先生通话。根据李逊的记录, 2019年10月18日那天,韦其麟先生的女儿向我们捐赠了韦其麟先生的一首诗歌手稿照片与几张他的照片。这几件物品对我们来说非常珍贵。平时我们都说文化抢救,亲自经历这样的事情,确实让我产生了紧迫感,也意识到做这个博物馆的重要性。
还有一个经历是关于陆地先生的。陆地先生曾经在延安鲁迅艺术学院学习,是广西屈指可数的延安一代作家,他的长篇小说《美丽的南方》是人们了解广西的重要作品。2006年3月我曾经在凌渡先生的帮助下采访过陆地先生,当时还拍了照,录了音,可惜那时的我保留影像的意识不强,照片似乎留下了一张,但录音却遗失了。如今既然要做广西文学的专题博物馆,陆地是不可遗漏的重要作家。因此,我几经周折要到了陆地儿子陈南南先生的电话,并与陈南南先生通了电话。陈南南先生很愿意支持我们的工作,但他说我们与他联系迟了,陆地先生的故乡扶绥县兴建了陆地 的文学馆,陆地先生的大量遗物,已经被捐赠给了扶绥县。2019年3月7日我们专程到南宁与陈南南先生见面。陈南南先生送给我们几本陆地先生的著作,算是对我们筹建桂学博物馆的支持。
两位知名度最高的广西老作家的物品,应该是我们桂学博物馆重要的收藏对象,可惜要么是别人捷足先登,要么是我们慢了半拍。与陆地、韦其麟两位先生失之交臂,令我们深感遗憾,当然,这也提醒了我们要加快征集文物的进度。
林白女士,中国当代女性文学的代表人物。2020年武汉疫情期间,我在手机朋友圈读到她创作的系列诗歌,发现这些诗歌作品都是采用传统的手稿方式写作。阅读一段时间之后,我给林白女士发信息,希望她将这些诗歌手稿赠送给我们收藏,她的回复是,恰好在我向她发出请求前不久,复旦大学陈思和教授捷足先登,林白女士这批手稿已经被复旦大学预定。
意外收获
2019 年4月初的一天,李建平先生给我电话。他说他姐姐李光明女士几天后就要卖掉原来住的房子,而他父亲的大量图书都在他姐姐的房子里,他姐姐准备后天就将他父亲的图书当废纸卖掉,他说:“你不是正在筹备桂学博物馆吗,你马上跟我姐姐联系,看我父亲的图书中是否有桂学博物馆用得着的,趁我姐 姐还没有卖掉时搬走。”我马上给李建平先生的姐姐李光明女士打电话,约好第二天就到李光明女士家挑选我们需要的图书。
李建平的父亲李耿先生原来也是我校中文系的教师,而且与我同在当代文学教研室,我到我校工作之初还曾经跟李耿先生一起开过教研室会议。第二天,也就是 2019 年4月7日的上午,我带着谭彥与望道记录社的郭烨泷到了李光明女士家。那是一栋五层楼的房子,李耿先生的图书大约放在四楼,有好几个书架,估计有两三千册书,还有一些笔 记本和其他物品。
因为时间有限,我急忙挑选了几百册书,由谭彥和郭烨泷帮助搬到楼下车上。由于这些书堆放在那里的时间已经很久了,尽是灰尘,以至于我们在选书时连话都不敢多说,一说话,就感觉嘴里尽是灰尘,我直后悔为什么不事先准备个口罩戴上。就这样,李耿先生遗留下来的几百册图书被我们运到了我校我学院。几天后,我在学院开会时说了这件事,胡大雷老师说:“你们根本不应该选,应该全数搬回来。”我一想,他说的是对的。事后回想,我当时还是太没有经验,因为,李耿先生的那些笔记本,说不定比书更有价值。而且,李耿先生许多书里都留下了他的文字,我们完全没有必要挑选,就应该像胡大雷老师说的,全部搬回就是。胡大雷先生还给我提了个建议,就是把李耿先生的书架也要过来。我赶紧给李光明女士打电话,幸好,书架还在,她同意我们去取。第二天,我们就去运了回来。
又过了两天,胡大雷老师告诉我,他的研究生在孔夫子网上买到了李耿先生签名的书。看来市场的速度比我们快得多。我很遗憾没有把李耿先生的遗书遗物全部运回学校。但是我又想,果真全部运回来,这些遗书遗物放在哪里呢?当时我们收集的各种物品, 都是堆放在李逊的办公室,而且很快就堆满了。
挑选李耿先生这批图书的时候,有一件事情值得一记。当时我在李耿先生的图书中看到数册《广西文学》。直觉立刻告诉我,这里面可能有我需要的东西。我说的是1977年的《广西文学》。为什么我对 1977 年的《广西文学》感兴趣?是因为林白这一年在《广西文学》发表了令其人生大起大落的诗歌处女作。于是, 我就有意识地寻找《广西文学》,果然找到了刊发林白处女作的那一期。这是我第一次读到林白这组诗歌,过去我曾经想到图书馆查阅,但一直没有落实。如今,读到多年来希望读到而未曾读到的作品,真有喜出望外的感觉。
珍贵书信
有了筹建桂学博物馆的想法后,我曾于2018年6月21日与刘硕良先生通电话,向他提出在桂学博物馆做刘硕良专区的想法。这是我第一次与刘硕良先生谈桂学博物馆,他很高兴。印象中,2018年7月15日,我在河池学院开会的时候,接到刘硕良先生的电话,他就桂学博物馆的事情与我做了进一步的交谈。
望道记录社成员访谈刘硕良先生
我之所以有做刘硕良专区的想法,是因为他主编的《获诺贝尔文学奖作家丛书》在全国范围所产生的重要影响。早在 20 世纪 80 年代,我就认识了刘硕良先生,并在他的指导下撰写了不少他编辑的漓江版图书的书 评。2012 年10月21 日,我带着唐迎欣老师等人开始了对刘硕良先生的录音访谈,后来,我带的研究生李佳佳、王云杉等人对刘硕良先生进行了长达数年的访谈,刘硕良先生从他在长沙清华中学读书的经历说起,说到他数十年的新闻出版生涯。我们积累了十多个小时的录音,整理了十多万字的文字。
得知我们筹建桂学博物馆,刘硕良很支持,他捐赠了数百册他编辑的图书和期刊给我们,这是当时我 们获得的最大规模的捐赠。2018 年,漓江出版社出版了《春潮漫卷书香永 —— 开放声中书人书事书信选》。该书收录了 460 位翻译家、著作者、媒体人和读者给 刘硕良先生的书信,我称之为新时期外国文学出版的“信史”。我深知这批书信手稿的珍贵,遂动员刘硕良先生向桂学博物馆捐赠。
在这个过程中,我写了长达万字的《春潮漫卷书香永 —— 开放声中书人书事书信选》一书的书评,在《南方文坛》发表,并在李逊老师的协同下,继续进行对刘硕良先生的访谈。这个阶段,我们的访谈已经 由录音升级为录像。刘硕良先生很支持我们的工作。在我们与刘硕良先生商量书信捐赠的过程中,2019年,上海的媒体人路燕女士曾与刘硕良先生和我先后讨论 了刘硕良先生书信的拍卖事宜,由于这个想法超出了我的能力所及, 我遂停止了对刘硕良先生书信的征集。大约几个月后,2019年11月11日,学校社科处梁君处长与我通电话,说刘硕良先生基本打消了书信拍卖的想法,并向我就这批书信的捐赠征求意见,我提供了参考意见。后来,在学校和我学院的支持下,在李逊老师的操办下,这批珍贵的书信手稿终于进入了桂学博物馆。
2021年3月22日,一个国家级的博物馆领导给我电话,希望我们转让刘硕良先生这批书信,由他们收藏。我曾与这位领导见过面,也有很好的印象。但我对其直言:“哪怕学校领导愿意转让这批书信,但我作为当事人,在情感上也很难接受。”毕竟,为了征集这批书信,我们付出了两年的努力,甚至不仅仅两年,我们从2012年就开始对刘硕良先生进行访谈,前后参与的老师和学生将近十人。这项工作并不是我们的分内工作,而是我们出于对中国出版事业的热情,出于对有价值的文化人的尊敬而做的,我们是怀着深厚的情感来做这件事情的,在此过程中,也付出了巨大的精力和心血。
两座大山
“两座大山”比喻的是两部长篇小说:《雨后青山》 和《穿云山》。这两部长篇小说都出版于 20 世纪 70 年代,有着那个时代特有的印记。
《雨后青山》为广西壮族自治区百色地区三结合创作组集体创作,广西人民出版社 1976 年 1 月第 1 版。小说写的是我国南方某石山地区陇榕大队开展“农业 学大寨”运动的斗争故事。《雨后青山》的作者主要由陈肖人、饶晓等人组成,体验生活的地方是广西百色。
《穿云山》的作者署名韦任敏,谐音“为人民”,广西人民出版社 1977 年第 1 版。小说写的是1964 年到1965年桂西大石山区“农业学大寨”运动中的故事。《穿云山》的作者主要由秦兆阳、蓝汉东等人组成,1972—1975 年创作,体验生活的地方是广西都安。
我读过陈肖人先生写的《雨后青山》的创作谈,直觉认为陈肖人先生还保留着这部长篇小说的手稿。同时,陈肖人不仅是一位作家,还是一位出版家,策划出版了不少有价值的作品,其中最有分量的就是黄继树的长篇小说《桂系演义》。因此,我向陈肖人先生表达了征集《雨后青山》及其他作品手稿以及书信的愿望。陈肖人先生是非常豪爽洒脱的人,他痛快地答应了我们的恳求。2019 年 3 月 8 日我到陈肖人先生家取手稿, 李逊带着学生团队到南宁取得了《雨后青山》手稿及一批非常有价值的书信。
陈肖人先生是广西首届铜鼓奖的获得者,他获奖的作品是中篇小说《黑蕉林皇后》,1986 年我就读过这部作品,有很好的阅读印象。陈肖人先生本人也很喜欢他这部作品,称其写出了成熟女性的美。我深以为然。小说中的程秀瑛不仅是一个有魅力的少妇,更是一个有主见、能决断、刚健清新、豁达洒脱的女性。这是一部充满南国地域风情和民族性情的作品,是广西当代文学史上不多见的佳作。“黑蕉林皇后”这样的壮族女性,应该只有陈肖人先生这样豪爽的广西男性,才能塑造出来。
可观之像
书是读的,博物馆是看的。最重要的当然是实物的看,至少应该有图像之看。筹建桂学博物馆,我们花大力气的,是可以观看的“图像”。
这是一个影像的时代。有图有真相,这句一度流行的话语充分说明了图像的重要性。这些图像,可以是绘画作品,但收藏绘画作品原作是需要成本的,我们没有这个经费。没有原作,可以仿作。徐悲鸿先生的孙子徐小阳先生就赠送了两幅徐悲鸿先生的画作仿制品给我们。梁潮先生也为我们提供了多位著名学者 写给《东方丛刊》的题词和书信的仿制品。
当然,还有一种是摄影作品。摄影是工业时代的艺术产品,其最大特点是可以复制。我们征集了许多广西当代作家的图像,并通过各种渠道收集了不少桂林文化城的图像。
我们努力用图像来呈现学术。比如,我们发现广西艺术学院的阿梗女士绘制了《百鸟衣》美术作品,征得她的同意,我们将其呈现在韦其麟先生的专题部分; 有意思的是,我们还发现了丁聪先生绘制的韦其麟漫 画,我请当时在读研究生王燕同学找到了刊登这个漫画的《文艺报》,也在韦其麟先生的专题中作了展示。我们还有田汉专题,田汉研究会的郭超副会长给我们赠送了大型的《田汉画册》,里面有大量田汉先生的照片。广西美术家协会原主席、著名画家谢麟先生给 我赠送了他撰写的《广西美术图史》,为我们提供了大量现当代与广西有关的美术作品图像。
在桂林花桥美术馆,我观看了李骆公、叶侣梅美 术作品展,两位艺术大师的艺术经历和艺术作品皆令 我感动。通过花桥美术馆的张丹女士,我们联系到叶侣梅先生的儿子叶向慈先生,他向我们提供了展出作品的电子图像。
高清视频
还有一种“物”,它是“物”,但不是通常意义之“物”。它可以看见,但难以触摸;它几乎不占任何空间,但观看它却需要一定的空间,我不知道如何描述它。我指的是电视纪录片,桂学博物馆收藏的一个个高清视频。
多年来,我知道或者观看过一些广西电视人拍摄的电视纪录片,有关湘江战役、有关广西抗战,这些影像保存了拍摄时期的活态形象。文字超越时间,这是文字的价值;影像保存时间,这是影像的价值。
感谢广西电视人的支持。我从苏建军先生家里拷贝了他拍摄的有关广西抗战、桂林解放的电视纪录片; 在伍禄香先生办公室拷贝了他拍摄的有关红军长征、桂林抗战的电视纪录片;在我心目中,杨小肃先生是广西最好的电视纪录片编导,我冒昧地请他将他所拍 摄的电视纪录片拷贝给我,他两次专程回桂林,与我在我学院办公室会面,我从他那儿下载了数十部他拍 摄的电视纪录片;还有颜兵先生,他将最初拍摄的全 套 100 集《广西故事》的影碟全数赠予我们,后来,他又请韦迪斯先生从南宁带来他们新拍摄的 100 多集《广西故事》的拷贝;还有覃彤女士,她不仅赠送给我们她所拍摄的电视纪录片,而且专程给我们的学生 做了纪录片创作的专题讲座。
还要感谢广西电视台的冯翊明女士,她专门拍摄了电视纪录片《西南剧展 岁月流音》,以我们望道话剧社学生做新西南剧展的视角,讲述了抗日战争时期那个具有世界影响的“广西故事”; 感谢程云燕和崔萌女士,她们为我们拍摄制作了十来个有关新西南剧展、有关《秋声赋》《花桥荣记》的电视纪录片,讲述了发生在我校校园里的“桂林板路”。
这些影像将在桂学博物馆收藏并呈现,它们记录了20 世纪 80 年代以来广西电视人在电视专题片领域的实绩,它们以特有的方式保存时间,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显示它们的价值。
如今,我经常在我的选修课课堂播放这些电视纪录片。也许,这些电视纪录片最初在电视台播放的时候,收视率并不高,但是,当我在课堂上播放它们的时候,学生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当我看到同学们聚精会神地观看这些电视纪录片的时候,我就深切地意识到广西电视人所做的工作的价值。
负重前行
2021 年 4 月 28 日晚上,我校邓军书记、贺祖斌校长现场检查桂学博物馆建设工作,邓军书记在讲话中提到,当时桂学博物馆立项讨论存在不同意见,后来领导决定先做起来再说。
这个说法使我想起2018 年 9 月 19 日我在南宁的时候,曾应林春逸副校长的要求撰写了为什么做桂学博物馆的方案,提交学校讨论。9 月 21 日,社科处梁君处长给我信息,告知学校已经通过了建设桂学博物馆的方案。
不过,早在2018 年 9 月以前,我们就已经开始了桂学博物馆的筹建工作。这里说的我们,指的是我和李逊老师。
我记得 2018 年 7 月 22 日,在讨论陈谦受聘我校教授创意写作课程的过程中,李逊老师表示了参与桂学博物馆建设的愿望。后来经胡大雷老师推荐,李逊老师加盟了桂学博物馆筹建团队。在此之前,我虽然启动了桂学博物馆的筹建工作,但我的工作方式是个人式、兴趣式、清谈式的。因为李逊老师的加盟,我获得了一个得力的帮手。后来我经常说,如果没有李逊老师,我所负责的三个主题馆至今可能还在构想中。
我说的是事实。
我经常说,如果没有李逊老师,即便有人给我们捐赠图书、捐赠藏品,我也没有能力接受。因为,仅仅是图书搬运、藏品登录这些工作, 我也应付不过来。李逊老师执行力之强超出了我的想象。我布置给李逊老师的工作,绝大多数,他都会在第一时间完成,极少有不能完成的现象,甚至在我心目中不少无法完成的工作,他都效率很高地完成了。有时候一天之间,我可能会给他打十多个电话,有关桂学博物馆、有关新西南剧展、有关望道社团,各种需要他办理的事务,他都来者不拒,妥善安排。
李逊老师布展
人往往看得见自己的辛勤,看不见别人的辛苦。我也如此。但即便如此,我也看到了李逊老师的辛苦。我对李逊老师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 “辛苦你了,但是没办法!”
如今,如果要我说出李逊老师到底做了什么,我无法举例。因为所有事例可能都微不足道,说出来,反而把李逊老师的业绩缩小了。那些都是非常琐碎、非常细小的事情,如同灰粒、如同尘埃,然而,它们积累起来,就是常人无法负荷的山。事无巨细,千头万绪,如果不是李逊老师在那里耐心地应对,我早已崩溃。因此,我愿意模仿一句 2020 年被广泛引用的话:桂学博物馆的顺利筹建,有李逊老师的负重前行。
专家评审
我的电脑里尚存有 2018 年 6 月至 7 月撰写的有关桂学博物馆筹建想法、桂林文化城专题馆、八桂文学专题馆几个文件,可知当时桂林文化城、八桂文学两 个专题馆的想法已经基本成熟。
2018 年 9 月 23 日,我撰写了桂学博物馆的文字 大纲。博物馆文字大纲与我过去的文章写作完全不同,它必须建立在“物”或“象”的基础之上,再好的文字,如果没有“物”与“象”的支撑,就等于“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此后,我反复修改文字大纲,一方面尽可能客观、科学地呈现桂林文化城、广西当代文学、八桂学术的面貌,另一方面尽可能与相应的“物”“象”配合,努力“言不尽意,立象以尽意”。这种自觉的反复修改不下十次。
当文案基本定稿之后,我们主动把方案送给熟悉的权威专家,请他们提出意见和建议。之后,是学校组织的各级专家评审:广西博物馆系统的专家评审、学校各相关学科的专家评审、学院各学科带头人的专家评审。专家们提出的所有意见和建议,只要做得到的,我们照单全收。
根据专家们的意见,我们或增补,或删除,或更换了许多内容。比如,八桂学术专题馆,原来有一个民间桂学栏目,我们的本意是选择当下一些民间桂学研究者的研究成果进行展示,但后来有专家提出其中有些内容不符合学术规范,我们因此取消了这个栏目。
文案的文字,我们也做了反复的修改。比如,我们最初的文案,文字风格与博物馆的文字风格相距甚远,博物馆专家指出了这一点。李逊老师努力按照博物馆的文字规范进行了反复修改。将要定稿的时候,有些专家提出几个主题馆的主题文字仍然存在问题,于是,我们又请几位相关专家提供了新的主题文字。
我参与的评审,都会笔录专家的意见和建议。李逊老师参与了更多的专家评审,每次他都整理出数十条甚至上百条意见和建议,然后我们逐条斟酌,最后由李逊老师根据情况尽可能采纳。当然有些专家的意见存在冲突,对此,我们也尽可能择善而从。
文化增值
建设桂学博物馆究竟有什么意义?筹建桂学博物馆的过程中,我反复思考这个问题。
首先,桂学博物馆让人们知道八桂有学。
2014 年,我为《桂学研究 》撰写发刊词时用了 “八桂有学”这个标题, 意思是广西是有学术文化的。2020年,我为我学院负责的三个主题馆写总序时,再次使用了“八桂有学”这个标题。在这个总序中,我写道:“呈现在观众面前的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八桂人文景观,也是值得桂学工作者研究和探索的涉桂 学术课题。”这些精心挑选的八桂人文景观,有众所周知的花山岩画、兴安灵渠、抗战桂林文化城,也有并不广为人知的为中国当代文化史做出贡献的广西文 艺,比如第五代导演、漓江出版、文学桂军、实景演出……2020 年, 我们得 知广 西 师范 大学 出版 社 的艺 术类图书出版已经在全国排名第二,可惜,我们所了解情况极其有限,目前尚无能力将这个文化现象呈现出来。
其次,桂学博物馆让广西文化增值。这个想法是我在征集刘硕良先生书信的过程中形成的。
2012 年,我们开始做刘硕良先生的口述访谈。
2018 年,我们向刘硕良先生征集书信,他很感谢我们有这个想法,并表示,我们这个想法是珍贵的。
2019 年,上海的艺术机构朵云轩也表示了对刘硕良先生书信的关注。
2020 年,上海的新闻出版博物馆表示愿意支持出版刘硕良先生的口述访谈,希望能够做刘硕良先生的 出版成就展,收藏刘硕良先生的书信。
2020 年年末,我们到刘硕良先生家里访谈,看到客厅里十多个原来装满图书的书架已经空空如也。听刘硕良先生说,广西一所大学已经将这些图书全数收藏。
2021 年 4 月至 5 月,广西著名作家朱山坡、东西先后向我们咨询广西文学馆的建设方案,广西民族大学开始筹建广西文学馆。
显然,桂学博物馆的筹建,已经引起了广西文化界的广泛关注,广西文化正在这个过程中快速增值。
学术支撑
桂学博物馆的定位是学术博物馆,以学术的方式呈现广西学术文化。我们展陈的不是文化现象,而是学术成绩。
学术成绩必须有学术支撑,我校能够创办桂学博物馆,是因为我校有雄厚的人文社科研究力量,有对广西历史和广西人文长期持续、品质优秀的学术研究,这是桂学博物馆的最大特色。
就我们筹建的八桂学术、广西文学和桂林文化城三个主题馆而言,与学术定位相应的,是我校在这三个主题领域超过半个多世纪的学术积累。
比如,在广西文学研究领域,我校中文系的前辈教师欧阳若修、周作秋、黄绍清等人费时 20 多年撰写的《壮族文学史》,王德明教授撰写的《广西古代诗词史》《广西古代文学思想史》《清代粤西文学家族研究》等广西古代文学研究专著,皆在学术界有较好的声誉。2018 年至 2019 年,黄伟林、刘铁群主编的十二卷本《广西多民族文学经典(1958—2018)》、 十 八 卷 本《 广 西 多 民 族 文 学 大 系(1919—2019)》,全景式地展示了百年广西的文学实绩,在文学界引起广泛关注, 新闻报道称之为“文学花山”。
又比如,在桂林文化城研究领域,我校中文系前辈教师苏关鑫、万一知、黄绍清、雷锐等人研究时间长达数十年,硕果累累,苏关鑫、雷锐、黄绍清、肖昭惠编写的两卷本《旅桂作家》、苏关鑫编写的《欧阳予倩研究资料》、雷锐主编的四卷本《桂 林文化城大全 • 文学卷 • 小说分卷》、黄绍清主编的四 卷本《不屈的诗城愤怒的战歌——抗战时期桂林文化 城诗歌荟萃》,以及我校现当代文学教研室 推出的五卷本《桂林文化城文学研究》,充分显示了我校我学院在桂林文化城文学研究领域的业 绩。2015 年,黄伟林担任执行主编的十五卷本《抗战 时期桂林文化城史料汇编,预示着我校文 学院的桂林文化城研究从文学领域向文化领域的拓展。
还比如,在八桂学术研究领域,我校历史文化学院几代教师亦有不俗的成就,像黄现璠教授 领衔的《壮族通史》,张家璠教授主持的十卷本《广 西通志校注》, 钟文典教授主持的一卷本《桂林通史》、 三卷本《广西通史》和十卷本《广西通史》,皆为广西史学界的厚重之作。2020 年,漓江出版社出版的胡 大雷教授领衔的七卷本《桂学研究》,则成为具有系 统性、专门性、开创性的桂学研究专著。
多谢四方
在筹建桂学博物馆的过程中,我们得到了许多作家、学者、文化人的大力支持。
谢中国先生藏品捐献仪式
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陈建功先生先后给我们快递了十多箱图书。
中国女性文学代表人物林白女士先后给我们快递了多箱个人著作,其中包括其作品的外文版以及国外对其创作的研究著作。不久前,她还向我们赠送了她创作的美术作品。
著名小说作家东西向我们赠送了他的部分作品, 包括多种作品的外文版以及个别作品的手稿。
著名小说家凡一平、朱山坡、李约热、杨映川等人 向我们赠送了他们的部分作品及部分手稿。
著名小说家田耳给我们赠送了他各个时期的照片和作品。
著名作家、《桂系演义》作者黄继树先生向我们赠送了中央统战部宣传办《关于电视连续剧〈桂系演 义 〉的审看意见》《关于同意〈桂系演义(增补版)〉书稿的审读意见》、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出版管理 司《关于同意安排〈桂系演义(增补版) 〉选题的函》 三份文件的复印件。
桂籍海外华人女作家陈谦向我们赠送了其部分作品。
桂林文化城研究专家魏华龄先生的女儿魏小曼给我们寄了不少与桂林文化城有关的照片。
广西民族出版社石朝雄社长向我们赠送了广西民族出版社出版的逾百种广西文化题材的著作。
广西桂学研究会向我们赠送了全套潘琦先生主编、 我校出版社出版的《桂学文库 • 桂学文献》。
小说家吴海峰先生向我们赠送了他精心印制的其个人全套作品。
小说家张宗栻先生向我们赠送了他的部分作品手稿。
广西党史研究专家庾新顺研究员向我们赠送了数十种广西党史研究著作。
广西同乡、定居北京的文化学者林志捷先生多年来研究广西文化、桂林文化,我在筹建桂学博物馆时经常向他请教,他有求必应,给我们提供了许多信息以及许多他收集的资料。
桂林教育史的研究学者寄小文先生,我经常向他请教资料方面的问题,甚至请他直接指导我们的学生 收集资料以及一些相关的电脑技术问题。
广西图书馆的蓝凌云女士, 我经常请求她的帮助, 她总是及时地为我们提供我们需要的信息。
中国实景演出创始人梅帅元先生为我们提供了许多实景演出的音像及文字资料。
著名剧作家张仁胜先生向我们赠送了著作,剧本,实景演出的宣传册、门票和光碟。
我校出版社的刘瑞琳女士和曹凌志先生为我们提供了大量关于白先勇先生的图书资料和影像资料。
台湾的广西同乡封德屏女士十多年来坚持给我寄 赠其主编的《文讯》杂志。
《南方文坛》主编张燕玲女士指出了我们筹建过程 中的一些知识盲点,为我们提供了广西籍海外华人作 家苏炜先生的有关资讯。
著名文艺理论家黄海澄先生向我们赠送了珍贵的手稿和照片。
历史学家钱宗范先生向我们赠送了他撰写的《广西通史》的部分手稿。
诗人梁潮先生向我们赠送了不少照片和学者手迹,为我们录制了一批诗文朗诵。
陈望道先生的儿子、复旦大学教授陈振新先生向我 们赠送了陈望道先生珍藏 80 多年的雁山园红豆。
摄影家韦重杰先生向我们提供了他多年拍摄的大量桂林龙舟专题作品。
罗孚先生的儿子罗海雷先生向我们赠送了罗孚先生的照片和著作。
林焕平先生的后人林园女士向我们赠送了照片、视频光碟和图书。
桂林桂海碑林博物馆馆长曾燕娟女士,多年来我们向她请教有关桂林石刻文化的问题,都得到她耐心 的解答,并给我们提供了部分桂林石刻影像资料。
国家人事部的哈晓斯先生给我们提供了不少抗战时期桂林记者哈庸凡先生的电子资料,寄赠了哈庸凡先生的著作。
望道记录社成员访谈欧阳予倩后人欧阳维先生
当然,特别应该感谢的是我校望道记录社的同学们。2018 年,为筹建桂学博物馆,我与李逊老师专门成立了望道记录社。数年来,他们为桂学博物馆的筹建做了大量工作,从文字记录到影像记录。没有望道记录社,就不会有桂学博物馆八桂学术、广西文学和桂林文化城三个专题馆的建成。
李逊老师指导望道记录社同学布展
需要感谢的人实在太多,举不胜举。几个月前,我曾经写了一个鸣谢名单, 没想到2021 年 5 月 12 日, 我常用的手机坏了,里面存储的备忘信息以及数年来我与各界人士的信息往来全部丢失。
这篇文章陆续写了一个多月,多少保留了一些数据丢失前的信息。
2021 年 5 月 11 日,贺祖斌校长宴请北京大学王缉思教授,我也参加了。王缉思教授是王力先生的儿子,我冒昧地请求他支持桂学博物馆,给桂学博物馆捐赠王力先生的遗物。王缉思教授是爽快之人,当场承诺 赠送。贺祖斌校长和我们向王缉思教授敬酒表示感谢。
5 月 12 日, 我给本科生上课后到学校图书馆七楼,与桂学博物馆设计团队的工作人员讨论展柜的布局。这天,我们负责的三个专题馆的墙面内容已经基本完成。当天下午,我校社科处梁君处长与我讨论讲解员培训工作。
如今,桂学博物馆已经顺利开馆,我趁热打铁,记录筹建过程中的点点滴滴。一斑见全豹,滴水见江河,人们从这点点滴滴,或可以窥见我校桂学博物馆更为清晰的样貌。
作者简介:黄伟林,我校教授、博士生导师,广西高校人文社科重点研究基地桂学研究院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