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故事:刘东涛
古时候,天地是一块大石头,紧紧粘连在一起。后来,壮人始祖布洛陀把大石头分开成两片,天地才分离。米洛甲在大石头分开时,随着一团浓烟,从石缝里出来,她是世间第一个女人。天地虽然分开了,但世间还是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东西也有。布洛陀上天去造日月五星,米洛甲在地上造山河田地。他们两人名为夫妻,却远隔千万里。
有一天,米洛甲造山累了,躺在枫树坳口,山风暖习习,枫叶香喷喷。姚洛甲做了一个梦,她和布洛陀同床共枕,恩恩爱爱。谁知醒来不见人,只觉得腹中疼痛,口水直流,她怀了风孕。米洛甲怀了风孕后,生下六男六女。那时候世上没有米粮棉麻,孩子只是吸奶,光着身体,有的不会说话,有的不会走路,有的会哭不会笑,有的怕冷又怕热。姚洛甲把他们送进岩洞,寄给兰太(兰太:壮语,娘家) 抚养管教,她忙着造田地去。
冬天,兰太叫岩风吹钟乳石流出奶浆,孩子们喝几口就不饿了,蹦跳起来;夏天,兰太把山风引进岩洞唱歌,孩子们欢欢乐乐,米洛甲回到岩洞里,正是七月十四日那天,她教孩子们唱歌三天三夜,感谢岩洞养育的恩情,定这一天为“敬岩节”,要子孙后代年年祭岩。如今壮家男女老少,每年七月十四敬岩节,拥进岩洞烧香唱歌,都是米洛甲早先吩咐的。
米洛甲的子女都长大了,男孩子跑遍天下,都找不到妻子;女孩子翻山越水,也找不到丈夫。这也难怪,世上除了他们,哪里还有人?十二兄弟姐妹都是亲娘所生,谁也不愿结合婚配,米洛甲把他们带到枫树坳口,大枫树上挂着十二种不同的果子和树叶,山风吹来,果树飘香。米洛甲问树上结的什么果?子女们数有枫、桃、李、梨、柑、枇杷、荔枝、龙眼、柚子、橄榄、酸枣、牛奶果等十二种果子。米洛甲叫男孩子爬树摘果,叫女孩子在树下接果。说来也巧,大儿子摘的枫果、桃果,全落到大女儿的怀里;二儿子摘的李果、梨子,全落在二女儿面前。其他弟妹也都一样,树上每人摘下两样果子,树下每人接到两样果子。米洛甲说:“果成双,人成对,这是天地姻缘,谁也不得违令。”十二兄弟姐妹跪拜大枫树,跪拜米洛甲,结成六对夫妻,从此繁衍人类,天下处处有烟火。
俗话说:肚饿能走三派(派:两臂伸直的长度为一派),光身半步难行。米洛甲的子孙用芭蕉叶遮身,风雨出不去,冷热难出门;山中的鸟兽都没长毛,缩在草窝里,不敢走动;草木也秃头光枝,没有一点生机。米洛甲在山上造地,一只山鸡走来说:“咕,咕,我给你送来一粒棉子,你种出棉花给我一件美丽的衣服。”一只水獭也从河里跑来,说:“我也送来一颗麻子,二天收麻给我装扮装扮。”鸟兽是米洛甲造出来的,她一样疼爱它们,回答说:“你们都放心,一定会办到。”
两粒棉、麻种子落地不久,山地棉花一片白,麻株蔸蔸壮。米洛甲把棉花织成布,染上蓝、黑、绿、红等十二种颜色,给孩子们缝衣服。子女们有了穿,个个又漂亮又精神。米洛甲把麻线捶打,染上七十二种美丽的颜色,分发给各种鸟兽,从此百鸟飞翔,百兽欢跳。山鸡和水獭送棉、麻种子有功,米洛甲送给山鸡六色羽毛,打扮得最漂亮,百鸟来赞美;水獭得了一身绒装,下水不湿,严冬不冷,水陆两栖,百兽来祝贺。
鸟兽都穿上各色美丽的毛衣,在林中唱歌跳舞,热闹非常。草木也都跑来,要米洛甲给衣服,百草千木,各说各有理,争吵要最美丽的外衣。米洛甲说:“我不偏爱谁,统统分给绿衣。”所以草全是青绿叶子。后来米洛甲看到漫山一色太单调,就给一些草木添上红、黄、蓝、紫、白的花朵,把它们打扮得更美丽。
谁知草木无心却有意,它们争闹不休,天天跑来向米洛甲告状,没有花朵的草木声音最高,闹得石裂山崩;分得红花的草木不满足,分得黄花的又嫌自己不多彩,蓝花骂白花不美丽。米洛甲再三劝告说,花种不宜繁多,花色不能太杂乱。它们总是不听,竟动起手脚打起来。米洛甲恼火了,拍起石案喝道:“从今日起,我封住你们嘴巴,不得再说话,也不准走动,头尾要颠倒,固定在泥里。”从那时起,草木再也不会说话,头发被埋在地里,就是根须,手脚(枝干)被倒立朝天,就成了枝干。
草木惹祸,鸟兽受惊。从那时起,鸟兽装哑巴,不敢说话,“呜鸣”、“哈哈”不再吵闹。但是老虎力大,仗势欺负弱小,吃喝鸟兽血肉;水牛吃草多,一天要践踏半边山。还有猪吃了睡,狗爱多嘴,马爱奔跑......
一天,米洛甲召集鸟兽来。老虎哭闹说:“我一窝几个崽多苦啊,冬天常常饿肚子。”水牛也诉苦说:“我个子大也无用,连草也吃不饱。”猪、狗、马、羊也都抹着眼泪,各讲各的苦处。米洛甲暗暗笑着,等到鸟兽都说完了,她才宣判道:“老虎听着,从今以后,只准你一世生一崽,百兽少遭殃;水牛听着,你力大有用场,从今帮人拖犁耙,由人牵鼻吃草,不得乱来;猪爱睡就关起来,养肥了就给人吃肉;狗多嘴就睡门外,帮人看门守夜;马爱跑就套笼头,由人骑它一辈子......”别的鸟兽,见事不妙,再也不敢哼半句。米洛甲说:为了世间安宁,都给它们服哑巴药。从那时起,鸟兽不能言语,谁也不敢来找米洛甲闹事了,牛马猪狗都按照米洛甲的吩咐,为人做事。
讲述者:覃凤平 男 壮族 75岁 东兰县大同乡和龙村农民 粗识文字
覃茂德 男壮族 72岁 四合乡长洞村农民、魔公 能读古壮文识汉字
采录翻译者:覃剑萍 男 壮族57岁 东兰县县志编纂办公室干部 中学1987年采录于东兰县大同乡和龙村覃凤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