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诗歌

王绩

王绩(585—644)，字无功，自号东皋子，绛州龙门(今山西河津县)人。隋末曾任秘书省正字、六合县丞，因嗜酒而被解职。.唐初任太乐丞，自认为不得志，不久即归隐。王绩性纵浪嗜酒，常自比阮籍、陶潜，所作诗歌以描写山水田园为主，借以表达对世.俗社会的不满和厌弃，以及放旷自逸的旨趣。气格遒健，诗风清新，对五言律诗的发展作出了贡献。有《东皋子集》。

野望

东泉薄暮望⑴，徙倚欲何依⑵。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牧童驱犊返⑶，猎马带禽归。相顾无相识，长歌怀采薇⑷。

【题解】

此诗作于隐居东皋之时。抒发了诗人彷徨无依的苦闷，以及面对秋日山村薄暮时分静谧安恬景色，油然而生的隐居之情。

【注释】

⑴皋，水边。 薄暮:傍晚。 ⑵徙倚（Xǐ                 yǐ）：徘徊，彷徨。 依：归依。 ⑶犊（dǔ）：小牛。 ⑷采薇:《史记·伯夷叔齐列传》载，伯夷、叔齐因殷商被周所灭，故不食周粟，隐居入山，采薇而食。后世以”采薇”指代隐居。薇，羊齿类草本植物，嫩叶可食。

王勃

王勃(650一676)，字子安，绛州龙门(今山西省河津县)人。祖父王通是隋代学者，叔祖王绩是唐初诗人。十四岁科试及第，授朝散郎。沛王李贤召为王府修撰。后补虢州参军，不久因罪免官。高宗上元三年676)，王勃往交趾省亲途中渡海溺水而死。王勃是高宗和武后时期的著名诗文家，与杨炯、卢照邻、骆宾王并称初唐“四杰”。在诗文创作上，王勃明确反对“骨气都尽，刚健不闻”，以“绮错婉媚为本”的诗风，为唐诗带来新的风貌。现存诗作以五言居多，清新流畅，朴质自然，对促进五律的成熟，作出了贡献。有《王子安集》。

送杜少府之任蜀川⑴

城阙辅三秦⑵，风烟望五津⑶。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⑷。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⑸。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⑹。

【题解】

此诗为送别杜姓友人去蜀川赴任而作。作品一反以往送别诗的缠绵感伤，以豁达爽朗的感情、质朴而警策的语言，表达了惜别的情怀和开朗的胸襟，是唐前期时代精神的折光。

【注释】

⑴杜少府：名不详。少府，唐人对县尉的通称。                 之任：赴任。 蜀川：一作”蜀州”，泛指蜀地。 ⑵城阙（què）：城门上的望楼，此处指长安。 辅三秦：以三秦为辅。三秦，指长安附近的关中一带。项羽灭秦后，曾将关中分为雍、塞、翟三国，故称。                 ⑶五津：蜀中长江自湔堰至犍为的五个渡口，即白华津、万里津、江首津、涉头津、江南津。这里指蜀中一带。 ⑷宦游：为做官而离家在外。                 ⑸比邻：紧邻。曹植《赠白马王彪》：“丈夫志四海，万里犹比邻。” ⑹”无为”二句：意思是不要在分手的时候，像小儿女一样哀伤哭泣。无为，不要。歧路：岔路口。沾巾：沾湿衣巾。

杨炯

杨炯(650一693?)，华阴(今属陕西)人。十岁举神童，后应制举及第，授校书郎，历任崇文馆学士、詹事司隶，因受其堂弟杨神让参与徐敬业起兵讨伐武则天事牵连，贬为梓州司法参军，再改授盈川（在今四川省筠连县境内）令，卒于官。杨炯为“初唐四杰”擅长五言律诗，边塞诗颇有气势。有《杨盈川集》。

从军行⑴

烽火照西京⑵，心中自不平。牙璋辞凤阙⑶，铁骑绕龙城⑷。雪暗调旗画⑸，风多杂鼓声。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⑹。

【题解】

边塞是当时士人幻想建功立业的用武之地，此诗抒发了作者立功边塞的志向和不甘庸碌此生的胸襟抱负，喊出了投笔从戎为国献身的时代最强音。

【注释】

〔⑴〕从军行：为乐府《相和歌·平调曲》旧题，多写军旅生活。                 〔⑵〕西京:长安。 〔⑶〕牙璋：古代发兵所用之兵符，分为两块，相合处呈牙状，朝廷和主帅各执其半。 凤阙:皇宫。汉建章宫的圆阙上有金凤，故以凤阙指皇宫。                 〔⑷〕龙城:汉代匈奴聚会祭天之处，此以指匈奴汇聚处。 ⑸凋：暗淡，模糊。 ⑹百夫长：返指下级军官。

骆宾王

骆宾王(635?一684？)，字观光，骛州义乌(今浙江义乌县)人。曾供职道王府，高宗时由长安主簿入朝为侍御史，被诬下狱，获释后任临海丞，因不得志而弃宫。睿宗光宅元年(684)，随徐敬业起兵讨伐武则天，并撰写《代李敬业传檄天下文》，徐敬业兵败后，不知所终。骆宾王亦“初唐四杰”之一，以七言歌行闻名，亦多五律、骈文之作。有《骆临海集》。

在狱咏蝉

西路蝉声唱⑴，南冠客思侵⑵。那堪玄鬓影⑶，来对白头吟⑷。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⑸。无人信高洁⑹，谁为表予心⑺？

【题解】

此诗作于唐高宗仪凤三年（678）。骆宾王因多次上书言事，触忤皇后武则天，以贪赃罪下狱。诗人借咏蝉寄托自己清白无辜却无法辩白的忧愤。名为咏蝉，实则处处切合自己的身世遭遇，物我融合，寄托遥深。

【注释】

⑴西陆：秋天。《隋书·天文志》:“日循黄道东行，一日一夜行一度，三百六十五日有奇而周天。行东陆谓之春，行南陆谓之夏，行西陆谓之秋，行北陆谓之冬。”                 ⑵南冠：楚国之冠，此指囚犯。《左传》成公九年: “晋侯观于军府，见钟仪，问之曰:‘南冠而絷者谁也?'有司对曰:‘郑人所献楚囚也。'”                 客思：客中思乡之情。 ⑶那堪：怎能忍受。 玄鬓影：指蝉。晋崔豹《古今注》：”魏文帝宫人莫琼树乃制蝉鬓，望之缥缈如蝉。” ⑷白头：作者自指。又，《白头吟》为古乐府曲调名。相传西汉时司马相如将娶茂陵女为妾，卓文君作《白头吟》以自伤。                 ⑸ “露重”二句：意思是浓重的秋露沾湿了翅膀难以奋飞，萧瑟的秋风又阻遏了蝉的鸣声。 ⑹信：相信。高洁：指蝉。古人认为蝉只饮露水，把它作为高洁的象征。                 ⑺谁为：为谁。

沈佺期

沈佺期（656？—714），字云卿，相州内黄(今属河南省)人。唐高宗上元二年(675)进士，曾因受贿入狱，又因谄附张易之而被流放。起为修文馆直学士，历官中书舍人、太子少詹事。其诗多为点缀升平的应制之作，在流放期间也有一些表达真情实感的作品。与宋之问齐名，时称“沈宋”。二人共同推动律诗臻于成熟，沈长于七言，而宋长于五言。《全唐诗》录存其诗三卷。

古意呈乔补阙知之

卢家少妇郁金堂⑴，海燕双栖玳瑁梁⑵。九月寒砧催木叶⑶，十年征戍忆辽阳⑷。白狼河北音书断⑸，丹凤城南秋夜长⑹。谁为含愁独不见⑺，更教明月照流黄⑻？

【题解】

题一作《独不见》。此诗写闺中少妇怀念久戍不归的丈夫。以委婉缠绵的笔调，借助于环境气氛的烘托，深刻细腻地展示了少妇孤独愁苦的内心世界。是初唐较早出现的七律杰作。

【注释】

⑴卢家少妇:泛指少妇。 郁金堂:以郁金香料涂抹的堂屋。梁朝萧衍《河中之水歌》:”河中之水向东流，洛阳女儿名莫愁。……十五嫁为卢家妇，十六生儿字阿侯。卢家兰室桂为梁，中有郁金苏合香。”                 ⑵海燕:又名越燕，燕的一种。因产于南方滨海地区（古百越之地），故名。 玳瑁（dài mèi）:海生龟类，甲呈黄褐色相间花纹，古人用为装饰品。                 ⑶寒砧（zhēn）:指捣衣声。砧，捣衣用的垫石。古代妇女缝制衣服前，先要将衣料捣过。为赶制寒衣妇女每于秋夜捣衣，故古诗常以捣衣声寄思妇念远之情。                 木叶:树叶。 ⑷辽阳:辽河以北，泛指辽东地区。 ⑸白狼河:今辽宁省境内之大凌河。 ⑹丹凤城:此指长安。相传秦穆公女儿弄玉吹萧，引来凤凰，故称咸阳为丹凤城。后以凤城称京城。唐时长安宫廷在城北，住宅在城南。                 ⑺谁为:为谁。 ⑻教（jiāo）：使。 流黄:黄紫色相间的丝织品，此指帷帐，一说指衣裳。

宋之问

宋之问(656?一712)，一名少连，字延清，汾州(今山西汾阳县)人，一说虢州弘农〈今河南灵宝县〉人。上元二年（675）进士。曾任尚书监丞、左奉宸内供奉。后因谄事张易之，被贬为泷州参军。中宗时为修文馆学士，再因受贿被贬为越州长史。睿宗时流放至钦州，被赐死。宋之问与沈佺期齐名，其诗讲求技巧，音韵和谐，属对工整，尤擅五言排律，对近体诗发展有较大贡献。流放期间的作品较有生活感受。《全唐诗》录存其诗三卷。

度大庾岭⑴

度岭方辞国⑵，停轺一望家⑶。魂飞南翥鸟⑷，泪尽北枝花⑸。山雨初含霁⑹，江云欲变霞。但令归有日，不敢恨长沙⑺。

【题解】

此诗作于南流泷州（今广东省罗定县东）途中，抒发了作者依恋故里、渴望生还的心情。用笔深曲，情景交融，韵律严谨，对仗工稳，是初唐律诗中的名篇。

【注释】

⑴大庾岭:在今江西省大庾县南，广东省南雄县北，为五岭之一。                 ⑵辞国:辞别京城。 ⑶轺(yoo):轻便简易的车马。 ⑷南翥（zhù）鸟：向南飞的鸟，指雁。 ⑸北枝花:大庾岭多梅花，由于岭上南北气候差异，岭南梅花已落，而岭北梅花正开。宋之问度大庾岭，时当十月，因家在北方，故岭北的梅花触动思乡之情。                 〔⑹〕霁（jì）雨停天晴。 〔⑺〕”但令”二句：意思是只要有朝一日回到北方，就心满意足了。恨长沙:指被贬而产生的怨恨之情。《史记·屈原贾生列传》载，贾谊被贬长沙王太傅，听说长沙卑湿荒员心中忧怨，作《吊屈原赋》以抒懑。

渡汉江⑴

岭外音书断⑵，经冬复历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题解】

此诗是作者由泷州北归，渡过汉江时所作。真切表达了对亲人的强烈思念和将到家时忐忑不安的复杂心情。

【注释】

⑴汉江：汉水中游的襄河。 ⑵岭外：五岭之外，此指作者被贬之所。

陈子昂

陈子昂(659?一700)，字伯玉，梓州射洪(今属四川)人。出身于富豪之家，早年有慕侠之心，怀济世之志，睿宗文明年间进士，授麟台正字、右拾遗。直言敢谏，所陈多切中时弊。先后两次从军边塞，谏言不但不被执政者采纳，反而屡遭打击。圣历元年(698)，以父老辞官隐居。长安二年(702)，为武三思指使的射洪县令段简诬陷，冤死于狱中。陈子昂为文反对齐梁的颓靡诗风，倡导“汉魏风骨”和“风雅兴寄”，在初唐诗歌革新运动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对后代诗人产生了深远影响。其诗作基本反映了自己的诗歌主张，题材宽广丰富，风格刚健质朴。有《陈伯玉集》。

感遇

兰若生春夏⑴，芊蔚何青青⑵。幽独空林色⑶，朱蕤冒紫茎⑷。迟迟白日晚⑸，袅袅秋风生⑹。岁华尽摇落，芳意竟何成⑺？

【题解】

《感遇》是陈子昂的一组咏怀诗，共38首，非一时一地之作。此首原列第二。通篇运用传统的比兴手法，借冠绝群芳的香兰、杜若，寄托了自己的美好理想以及抱负无由实现的深沉苦闷。

【注释】

⑴兰若：兰花和杜社若，均为香草。                 ⑵芊〈qiān〉蔚:花叶繁茂的样子。 ⑶ “幽独”句：意思是兰若幽雅孤独地生长在林中，秀色冠绝群芳。空林色，使林色为之一空，意即其他草木都相形失色。                 ⑷ “朱蕤(ruǐ)”句:红花盛开在紫茎上。蕤，花下垂的样子，这里指下垂的花。 ⑸迟迟：缓缓地。 ⑹袅袅:微弱细长的样子。《九歌·湘夫人》“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⑺ “岁华”二句:兰若一年一度的开花都飘摇零落了，它们所散发的芳香又如何能够保持呢?

登幽州台歌⑴

前不见古人⑵，后不见来者⑶。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⑷！

【题解】

万岁通天元年（696），陈子昂随建安王武攸宜远征契丹，军事失利，他屡谏不用，因登蓟北楼，感昔乐生、燕昭之事，赋诗数首。这是其中之一。诗在极其广阔的时空背景上深刻表现了诗人知音难遇的孤独苦闷和报国无门的极大悲愤。

【注释】

⑴幽州台：又称蓟北楼，遗址在今北京市西南。                 ⑵古人：指前代的明君贤士。 ⑶来者：指后世的明君贤士。 ⑷怆（chuànɡ）然：伤感的样子。

张若虚

张若虚（660？——720？），扬州（今属江苏）人。曾官衮州兵曹。与贺知章、包融、张旭并以文词俊秀齐名，号“吴中四士”。所赋诗以《春江花月夜》最为著名。《全唐诗》仅存录其诗2首。

春江花月夜⑴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⑵，何处春江无月明。江流宛转绕芳甸⑶，月照林皆似霰⑷。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⑸。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⑹。谁家今夜扁舟子⑺，何处相思明月楼⑻。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玉户帘中卷不去⑼，捣衣砧上拂还来⑽0。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⑾。鸿雁长飞光不度⑿，鱼龙潜跃水成文⒀。昨夜闲潭梦落花⒁，可怜春半不还家。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⒂。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⒃。

【题解】

此诗用乐府旧题而能自出机杼，生动展现了春江花月之夜的优美景色，以此为背景，抒写了离别相思之情，并表现了对人生哲理的思索、对宇宙奥秘的探求，及对青春年华的珍惜。是初唐七言歌行的杰作。

【注释】

〔l〕春江花月夜：乐府旧题，创自陈后主。                 江，长江。 〔⑵〕滟滟（yàn）:微波荡漾、波光粼粼的样子。 〔⑶〕芳甸；花草丛生的原野。 〔⑷〕霰(xiàn):雪珠。 〔⑸〕汀（tīnɡ）:水中水边的平地。                 〔⑹〕青枫浦:在今湖南省浏阳县境内。此处泛指分别的地点。 〔⑺〕扁(piān)舟子:乘小船漂泊在外的游子。 〔⑻〕明月楼:月光下思妇所居之楼。                 ⑼玉户：指思妇的居室。 卷不去：此指月光。 ⑽捣衣砧（zhēn）: 捣衣用的垫石。古代妇女缝制衣服前，先要将衣料捣过。为赶制寒衣妇女每于秋夜捣衣，故古诗常以捣衣声寄思妇念远之情。                 拂还来：也指月光。 ⑾逐：追逐，跟随。 月华:月光。 ⑿“鸿雁”句:意思是鸿雁怎么也飞不出这片月光。 ⒀“鱼龙”句:意思是鱼在深水里游动，只能激起阵阵波纹。                 ⒁闲潭：幽静的水潭。 梦落花：意谓春天将逝。 ⒂碣石:山名，在今河北省乐亭县西南。 潇湘：水名，潇水和湘水在湖南省零陵县合流后称为潇湘。碣石、潇湘分居北方和南方，相距遥远，喻游子思妇难以相见。                 ⒃“落月”句:意思是月光和思念之情一起洒落在江水之中、岸边树上。

刘希夷

刘希夷(651-678?)，字廷之，一作庭芝。汝州〈今河南临汝县〉人，宋之问外甥。二十五岁中进士，但未曾任官。为人性情落拓不羁，善饮酒。作诗以歌行体见长，多写闺情和军旅生活。《全唐诗》录存其诗一卷。

代悲白头翁⑴

洛阳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洛阳女儿好颜色⑵，坐见落花长叹息。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已见松柏摧为薪⑶，更闻桑田变成海⑷。古人无复洛城东，今人还对落花风。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寄言全盛红颜子⑸，应怜半死白头翁。此翁白头真可怜，伊昔红颜美少年。公子王孙芳树下，清歌妙舞落花前。光禄池台文锦绣⑹，将军楼阁画神仙。一朝卧病无相识，三春行乐在谁边⑺?宛转蛾眉能几时⑻?须臾鹤发乱如丝⑼。但看古来歌舞地，唯有黄昏鸟雀悲!

【题解】

此诗借洛阳女儿的伤春，抒发了韶光易逝、富贵无常、人生短促、青春不再的悲愁。在浓郁的感伤中，透露出宇宙意识的觉醒。

【注释】

⑴题一作《代白头吟》。 ⑵颜色:容颜。                 ⑶摧为薪:指树木干枯变为木柴。 ⑷桑田变成海:即“沧海桑田”之意，比喻世事变化巨大。晋代葛洪《神仙传·麻姑》载:“麻姑自说云:‘接待以来，已见东海三为桑田。’”                 ⑸红颜子:年轻人。 ⑹光禄：官名，此泛指达官贵人。 ⑺三春：孟春(正月)、仲春〈二月〉、季春(三月)的合称，指春季。 ⑻宛转：形容女子娇柔的情态。蛾眉：美女的代称，此指洛阳女儿。                 ⑼鹤发：老人的白发。

张九龄

张九龄（678—740），字子寿，一名博物，韶州曲江（今广东省韶关）人。长安二年（702）进士。玄宗时，官至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中书令。是开元时代的贤相之一。在朝刚正不阿，直言敢谏。后被李林甫排挤出朝。张九龄工诗能文，尤擅五言古诗，诗风和雅清淡，开盛唐王孟一派。有《张曲江集》。

感遇

兰叶春葳蕤⑴，桂华秋皎洁⑵。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⑶。谁知林栖者，闻风坐相悦⑷。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⑸？

【题解】

《感遇》作于张九龄开元十五（737）年由右丞相贬荆州之时，共有十二首，这里选的是第一首。此诗以清雅芬芳的兰、桂为喻，表现了作者淡泊自守、不慕荣利的高尚情操和洒脱襟怀。说明君子志行高洁乃是以美德自励，而非求人见知。

【注释】

⑴葳蕤 (wēi ruí):草木茂盛的样子。                 ⑵桂华:桂花。华，同“花”。 皎洁:光白的样子。 ⑶ “欣欣”二句:意思是春兰秋桂生机勃勃，欣欣向荣，使春秋两季自然成为佳节。                 ⑷ “谁知”二句:意思是没有想到隐逸之士钦慕兰、桂的风格，因而喜爱它们。林栖者，住在林中的人，即隐士。 ⑸ “草木”二句：意思是草木散发芳香，是出自它的本性，而不是为了求人折取。草木，指兰桂。本心，本性，自然的禀赋。美人，指“林栖者”和其他“相悦”的人。

王湾

王湾（生卒年不详），洛阳（今属河南）人。先天元年（712）进士及第。开元初，任荥阳主簿。曾参预校理《群书四部录》集部书目。九年，出为洛阳尉。十七年，曾任朝官，此后行迹无考。其词名早著，《次北固山下》尤为著名。张说任宰相时，曾手书“海日”一联于政事堂，以示能文之士为楷式。《全唐诗》录存其诗10首。

次北固山下⑴

客路青山外⑵，行舟绿水前。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⑶。海日生残夜⑷，江春入旧年。乡书何处达⑸，归雁洛阳边⑹。

【题解】

这首诗写冬末春初行舟江上所见开阔景象和思乡之情。颈联于时序交替和景物描写中蕴含哲理并富于展望，为人所激赏。

【注释】

⑴次：停宿。 北固山：在今江苏镇江市北长江南岸，三面临江。                 ⑵客路：旅途。这里指长江水路。 ⑶风正：风顺。 ⑷海：指长江下游宽阔的江面。 残夜：夜将近、天将明时。 ⑸乡书：家信。 ⑹归雁：初春北归的大雁。

孟浩然

孟浩然（689—740）字浩然，襄州襄阳（今属湖北）人。早年隐居家乡读书，开元十六年（728）赴长安应进士试落第，归乡后曾漫游吴、越、湘、赣等地。开元二十五年（737）张九龄为荆州长史，辟其为从事，不久辞归。开元二十八年（740），王昌龄游襄阳，孟浩然与之畅游欢甚，食鲜疾动而卒。孟浩然与张九龄、王维、裴朏、卢僎、裴总等为忘形之交。其诗多为山水行旅、田园隐逸之作，诗风冲淡自然，境界清远。与王维同为盛唐山水田园诗派的代表作家，世称“王孟”。有《孟浩然集》。

夏日南亭怀辛大⑴

山光忽西落⑵，池月渐东上。散发乘夜凉⑶，开轩卧闲敞⑷。菏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⑸。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⑹。感此怀故人⑺，中宵劳梦想⑻。

【题解】

这首诗写夏夜纳凉的悠闲和对友人的怀念。体物入微，摹写工细，意境极为清幽。

【注释】

⑴辛大：疑即辛谔，行大，作者同乡，隐居西山，后被征辟入幕。                 ⑵山光：指落山的太阳。 ⑶散发：古时男子束发于头顶，散发表示闲适。 ⑷轩：本指有窗的长廊，也用以指窗。 ⑸清响：竹露下滴的清脆响声。                 ⑹知音：指通晓音律。《吕氏春秋·本味》记俞伯牙善鼓琴，钟子期通晓音律。钟子期死，俞伯牙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琴，以为世无知音。这里指友人辛大。                 ⑺故人：犹旧友，指辛大。 ⑻中宵：半夜。

望洞庭湖赠张丞相⑴

八月湖水平⑵，涵虚混太清⑶。气蒸云梦泽⑷，波撼岳阳城⑸。欲济无舟楫⑹，端居耻圣明⑺。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⑻。

【题解】

题一作《临洞庭》。这首诗是开元初作者赠给当时的宰相的。前半写洞庭湖景色，气势雄伟，意境开阔，“气蒸”一联为咏洞庭的名句。后半即景抒情，委婉含蓄地表达了自己积极用世及渴望在仕途上得到汲引的心情。

【注释】

⑴洞庭湖：在今湖南北部，长江南岸。张丞相：有两说，一说指张九龄，一说指张说。                 ⑵湖水平：八月长江水涨，湖水漫溢，与岸齐平。 ⑶涵虚：一作”含虚”，意通。 太清：天空。 ⑷云梦泽：在今湖北南部、湖南北部一带长江沿岸广大地区。                 ⑸岳阳城：即今湖南岳阳市，在洞庭湖东岸。 ⑹济：渡。楫（jí）：船桨。 ⑺端居：犹独处，指隐居。圣明：常用以指代皇帝，也指圣明时代。                 ⑻羡鱼情：语出《汉书·董仲舒传》：”古人有言曰：‘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过故人庄⑴

故人具鸡黍⑵，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⑶，青山郭外斜⑷。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⑸。待到重阳日⑹，还来就菊花⑺。

【题解】

这首诗以清新优美的笔调写出田园风光的优美、农家生活的简朴和故人情谊的淳厚，透露出作者的志趣。充满诗情画意，有浓厚的生活气息。

【注释】

⑴过：过访。 ⑵具：置办。 鸡黍：指农家丰盛的饭食。《论语·微子》：“子路从（跟随孔子）而后，遇丈人，以杖荷蓧（竹器）。……止（留）子路宿，杀鸡为黍而食之。”                 ⑶“绿树”句：意思是村庄隐于树木之中，从村外望去，绿树环绕。 ⑷郭：泛指城。 ⑸“开轩”二句：开窗面对的是打谷场和菜园，饮酒闲谈的都是农事。场，打谷的地方。圃，菜园。桑麻，桑以养蚕，麻以织布，泛指农事。                 ⑹重阳日：农历九月九日重阳节，古人有这一天登高赏菊的习俗。 ⑺就菊花：为赏菊而来。

宿建德江⑴

移舟泊烟渚⑵，日暮客愁新。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⑶。

【题解】

这首诗写暮江独泊所见和为客异乡的孤寂。景物中透露出浓郁的秋意。

【注释】

⑴建德江：即新安江，流经浙江省建德县。                 ⑵烟渚（zhǔ）：烟霭笼罩的小洲。 ⑶“野旷”二句：纵目望去，原野平旷，远处的天空仿佛比树木还低；清江中月的倒影似乎与人离得更近。

夜归鹿门歌⑴

山寺钟鸣昼已昏⑵，渔梁渡头争渡喧⑶。人随沙路向江村，余亦乘舟归鹿门。鹿门月照开烟树⑷，忽到庞公栖隐处⑸。岩扉松径长寂寥⑹，惟有幽人自来去⑺。

【题解】

题一作《夜归鹿门山歌》。此诗写作者傍晚自涧南园经岘山往鹿门隐居处途中的情景，透露出隐居的幽寂和高士的襟怀。

【注释】

⑴鹿门：山名，在今湖北襄樊市东南。                 ⑵昼已昏：即黄昏时分。 ⑶渔梁：即渔梁洲。在襄阳岘山附近汉水滨，离鹿门很近。《水经注·沔水》：”沔水中有渔梁洲，庞德公所居。”                 ⑷”鹿门”句：意思是鹿门的树木本来被暮烟笼罩，在月光下却显得分明了。 ⑸庞公：即庞德公，东汉隐士。 ⑹岩扉松径：指隐士所居之处。岩扉，石窟之门。松径，松林中的小路。                 ⑺幽人：隐士，系作者自指。

王维

王维(701—761)，字摩诘，祖籍太原祁（今山西祁县），其父徙居蒲州（治今山西永济）。开元九年（721）进士，授大乐丞，不久因事贬济州司库参军。张九龄执政，擢为右拾遗。开元二十五年（737）秋，以监察御史出使凉州，后迁殿中侍御史。开元二十九年（740）春，辞官归隐终南。安史乱中被俘，迫受伪职，官给事中。乱平后降为太子中允，后官至尚书右丞，世称“王右丞”。王维多才多艺，精于诗文、书画、音乐。其诗诸体兼善，尤擅长山水田园诗。诗风清新秀雅，诗中有画，气韵生动，熔诗情、画意、禅理于一炉，被清代神韵派奉为圭臬。有《王右丞集》。

渭川田家⑴

斜光照墟落⑵，穷巷牛羊归⑶。野老念牧童，倚杖候荆扉⑷。雉雊麦苗秀⑸，蚕眠桑叶稀。田夫荷锄至，相见语依依⑹。即此羡闲逸，怅然吟式微⑺。

【题解】

这首诗写暮春傍晚农村的景色及诗人对田家生活的赞美，有浓厚的田园牧歌情调。

【注释】

⑴渭川：渭水。 ⑵斜光：指夕阳。                 墟落：村庄。 ⑶穷巷：深僻的里巷。 ⑷荆扉：柴门。 ⑸雉雊（zhì ɡòu）：野鸡鸣叫。 秀：指庄稼吐穗开花。 ⑹依依：形容恋恋不舍的样子。                 ⑺歌式微：用《诗经·邶风·式微》中“式微，式微，胡不归”的意思。

观猎

风劲角弓鸣⑴，将军猎渭城⑵。草枯鹰眼疾⑶，雪尽马蹄轻。忽过新丰市⑷，还归细柳营⑹。回看射雕处⑹，千里暮云平⑺。

【题解】

这首诗通过对打猎场面生动逼真的描绘，刻画出将军勇武矫健、意气风发的形象。

【注释】

⑴劲：强劲。 角弓：用兽角装饰的硬弓。                 ⑵渭城：秦时咸阳城，汉改名渭城，在今西安西北渭水北岸。 ⑶鹰：指猎鹰。疾：锐利。 ⑷新丰市：在今陕西临潼县东北。 ⑸细柳营：西汉名将周亚夫屯兵处，在长安附近，此指打猎将军的驻地。                 ⑹雕：一种猛禽，飞得很快，不易射中。古时称善射者为”射雕手”。 ⑺暮云平：指晚云与地平线齐平。

使至塞上

单车欲问边⑴，属国过居延⑵。征蓬出汉塞⑶，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⑷，长河落日圆⑸。萧关逢候骑⑹，都护在燕然⑺。

【题解】

开元二十五年（737），河西节度副大使崔希逸战胜吐蕃，王维以监察御史的身份奉使出塞宣慰，此诗即作于赴边途中。诗里描写了作者出使的行程和沿途所见壮阔景象，并在对景物的生动描绘中融进了自己的感受。

【注释】

⑴单车：指轻车简从。问边：慰问边塞。                 ⑵属国：典属国的简称。本为汉时官名，唐代有时用以指代使臣，此为作者自称。居延：在今甘肃省张掖县西北，汉时有居延属国。 ⑶征蓬：随风远飘的蓬草。                 ⑷孤烟直：古代烽烟用狼粪烧，其烟直而聚，虽风吹也不斜。 ⑸长河：黄河。 ⑹萧关：在今宁夏固原县东南，是通往塞北的交通要道。候骑（jì）：骑马的侦察兵。                 ⑺都护：当时边疆重镇都护府的长官。燕然：山名，即今蒙古人民共和国境内的杭爱山。后汉车骑将军窦宪大破匈奴北单于，登燕然山刻石记功而还。这里借指前线。

山居秋暝⑴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⑵，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⑶。

【题解】

这首诗写秋天傍晚雨后山村的景色，从中透露出作者对大自然的爱恋以至流连忘返的心情。

【注释】

⑴暝（mínɡ）：夜，晚。 ⑵浣（huàn）女：洗衣的女子。                 ⑶“随意”二句：语本楚辞《淮南小山·招隐士》：“王孙兮归来，山中兮不可以久留。”反用其意。

终南山⑴

太乙近天都⑵，连山到海隅⑶。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⑷。分野中峰变⑸，阴晴众壑殊。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⑹。

【题解】

此诗从不同角度描写了终南山雄伟磅礴的气势。意境开阔，气势雄浑。

【注释】

⑴终南山：在今陕西西安市南。                 ⑵太乙：又称太一、太白，为终南山的主峰。 天都：天帝所居，即天。一说指帝都长安。 ⑵海隅（yú）：海边，海角。 ⑶青霭（ǎi）：青色的云气。                 ⑷分野：古代将天上星宿的方位与地上州国的划分相对应，称为分野。 ⑸壑：山谷。殊：不同。 ⑹樵夫：打柴的人。

鹿柴⑴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⑵，复照青苔上。

【题解】

此诗写鹿柴傍晚景致，山境幽深，而又一派生机。

【注释】

⑴柴（zhài）：同”寨”，木栅栏。                 ⑵返景：返照。景，日光。

竹里馆

独坐幽篁里⑴，弹琴复长啸⑵。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题解】

此诗写月夜林下弹琴自娱的情景，表现了作者闲适恬淡的意趣。

【注释】

⑴幽篁（huánɡ）：深幽的竹林。                 ⑵啸：嘬口出声。古代高士好长啸以抒情。

辛夷坞⑴

木末芙蓉花⑵，山中发红萼⑶。涧户寂无人⑷，纷纷开且落。

【题解】

这首诗借辛夷花从盛开至凋落寂寂无主的描写，创造了一种静谧安详的意境，而这正是诗人自己空寂心境的形象化。

【注释】

⑴辛夷：即木笔树，落叶乔木。                 坞：指四面高中间低的山地。 ⑵木末：树梢、枝头。 芙蓉花：这里指辛夷花，因芙蓉花与辛夷花形状相似，花色相近，故称。 ⑶萼（è）：花萼，在花瓣下部的一圈绿色小片。                 ⑷涧户：涧边人家。

鸟鸣涧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题解】

这首诗是王维题友人皇甫岳所居的《皇甫岳云溪杂题五首》中的第一首，描写了山涧春天月夜景色的幽美。春山因花落、月出、鸟鸣而愈显静谧空旷。

少年行⑴

新丰美酒斗十千⑵，咸阳游侠多少年⑶。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题解】

本题共四首。此为第一首。写游侠少年豪爽的性格，人物形象鲜明，极富浪漫情调和浓郁的盛唐时代气息。

【注释】

⑴少年行：本题共四首。此为第一首。                 ⑵新丰：古县名，在今陕西临潼东北。古代此地产名酒。 斗十千：一斗酒值十千文钱，极言酒的名贵。斗，酒器。 ⑶咸阳：秦的都城，此指长安。

送元二使安西⑴

渭城朝雨浥轻尘⑵，客舍青青柳色新⑶。劝君更尽一杯酒⑷，西出阳关无故人⑸。

【题解】

此诗以清新明丽的春景，烘托出送别氛围。临别劝酒，表达了友情的深厚、惜别的情怀和对友人的慰藉。是一首极负盛名的送别诗。在当时即谱入乐府，被之管弦，广为吟唱，谓之《阳关三叠》。

【注释】

⑴题一作《渭城曲》。 元二：其人不详。                 安西：指唐代安西都护府，治所在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库车附近。此诗在当时即谱入乐府，被之管弦，广为吟唱，谓之《阳关三叠》。 ⑵渭城：在今陕西西安市西北。                 浥（yì）：沾湿，润湿。 ⑶客舍：指驿馆。 ⑷更：再。 ⑸阳关：在今甘肃省敦煌县西南，为唐时通往西域的要道，因在玉门关之南，故称阳关。                 故人：老朋友。

常建

常建（生卒、籍贯、字号均不详），开元十五年（727）进士及第。因仕途失意，遂放浪琴酒，往来太白、紫阁诸峰，有隐遁之志。天宝中隐居于鄂渚西山（今湖北鄂城西）。是盛唐田园诗派重要作家。其诗旨远兴僻，时有佳句，为时人所推重。今存诗50多首，有《常建集》。

题破山寺后院⑴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竹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⑵。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万籁此俱寂⑶，但馀钟磬声⑷。

【题解】

此诗写破山寺后禅院清晨美妙的景色和幽雅的情趣，颇有禅意。

【注释】

⑴题一作《题破山寺后禅院》。                 破山寺：即兴福寺，原文物南齐倪德光的住宅，后舍为寺，在今江苏常熟县虞山北。 ⑵禅房：僧人修行居住的地方。 ⑶万籁（lài）：指各种自然声响。                 ⑷钟磬（qìnɡ）：僧寺中的铜乐器，用作僧人活动的信号。用钟表示开始，用磬表示停止。

祖咏

祖咏（699——746？），洛阳（今属河南）人。开元十二年（724）进士及第，历仕无考。后移家汝坟间，以农耕、渔樵自终。祖咏与王维、储光羲、卢象等诗人友善，互有赠答。颇有文名，其诗多写山水景物，为唐代山水田园诗人之一。《全唐诗》录存其诗一卷。

终南望馀雪⑴

终南阴岭秀⑵，积雪浮云端。林表明霁色⑶，城中增暮寒。

【题解】

这首诗前两句紧扣题目写出终南望雪之境；从眼前景色和人的感觉等方面，极力烘托出“余”字。为古代咏雪之佳作。

【注释】

⑴终南：即终南山，秦岭主峰之一，在今陕西西安市南。据《唐诗纪事》载，此诗为应试之作，本当写成律诗，但作者却只作了四句便交卷。别人问他为何不写完，他回答说：“意尽。”                 ⑵阴岭：指终南山的北面，山以北为阴。从长安城南望，恰见终南山北。 ⑶林表：林木的顶端。 霁（jì）色：此指雪后初晴的景色。因时值傍晚，夕阳的余晖只抹在树梢上。

王昌龄

王昌龄（698？—757？）字少伯，京兆长安（今陕西西安市）人。开元十五年（727）进士及第，授秘书省校书郎。二十二年（734）登博学宏词科，授汜水尉，二十七年（739）因事贬岭南，次年遇赦北返，改授江宁丞，天宝中再贬龙标。安史乱中，避乱江宁，为濠州刺史闾丘晓所杀。王昌龄与孟浩然、王维、高适、岑参、李白等著名诗人交往，其诗多边塞军旅、宫怨闺情和送别篇什，尤擅七言绝句，与李白七绝相媲美。有“诗家夫子”之称。《全唐诗》录存其诗四卷。

从军行⑴

烽火城西百尺楼⑵，黄昏独坐海风秋⑶。更吹羌笛关山月⑷，无那金闺万里愁⑸。

【题解】

本题共七首。此首原列第一。委婉地表现了征人塞外久戍的思亲之情。

【注释】

⑴从军行：乐府《相和歌辞·平调曲》旧题。本题共七首。                 ⑵烽火：古代边防报警的信号。 ⑶海风：指从瀚海（沙漠）吹来的带着秋意的凉风。 ⑷更：再。 关山月：乐府《鼓角横吹曲》，多叙征戍之苦和相思离别之情。                 ⑸无那：无奈。 金闺：闺房的美称。此指代妻子。

出塞⑴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⑵，不教胡马度阴山⑶。

【题解】

这首诗高度概括了秦汉迄今征戍不息、征人不还的悲惨历史；并借对古代良将的缅怀和向往，表达了对士卒的深厚同情和对朝廷用人不当的不满。

【注释】

⑴乐府《横吹曲》旧题。 ⑵龙城飞将：指西汉名将李广。《史记·李将军列传》载，李广居右北平，匈奴称之为“汉之飞将军”，数岁不敢入右北平。龙城，一说为匈奴大会祭天之处，故址在晋蒙古人民共和国鄂尔浑河西侧的和硕柴达木湖附近。一说为卢龙城，在今河北省喜峰口附近一带，为汉代右北平郡所在地。后一说较为合理。                 ⑶阴山：在今内蒙古自治区中部，汉代为防备匈奴的屏障。

闺怨

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⑴。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⑵。

【题解】

这首诗通过少妇因见陌头杨柳在一刹那间所引起的微妙的心理变化，写出闺怨之情。

【注释】

⑴凝妆：盛妆。 ⑵悔教：悔使。

芙蓉楼送辛渐⑴

寒雨连江夜入吴⑵，平明送客楚山孤⑶。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⑷。

【题解】

本题共二首，此诗原列第一，是王昌龄被贬为江宁丞后送别友人之作。诗中除抒发送别之意，还表白了自己冰清玉洁的操守，反映了作者在遭受政治打击后，不妥协而又感到清冷寂寞的心情。

【注释】

⑴芙蓉楼送辛渐：本题共二首。                 芙蓉楼：在今江苏镇江市西北。 辛渐：作者的好友，身世不详。 ⑵吴：泛指江苏省南部，长江以南地区，古为吴地。 ⑶平明：清晨。                 楚山：指润州（治所在江苏镇江市）一带的山。古代吴、楚地域相连，这里吴、楚实际上都是指润州一带。 ⑷冰心在玉壶：语本鲍照《代白头吟》：“直如朱丝绳，清如玉壶冰。”比喻清白如冰、玉之洁。

王之涣

王之涣（688—742），字季凌，郡望晋阳（今山西太原），六世祖王隆之于北魏时任绛州刺史，遂占籍绛郡（今山西新绛）。一生只担任过主簿、县尉等吏职，曾不屑于“屈腰之耻”而拂衣去官，为人“慷慨有大略，倜傥有异才”。是盛唐重要诗人之一，以边塞诗享誉当时。《全唐诗》录存其诗6首。

凉州词

黄河远上白云间⑴，一片孤城万仞山⑵。羌笛何须怨杨柳⑶，春风不度玉门关⑷。

【题解】

题一作《出塞》。此诗写玉门关外荒寒苍凉的景色和征人久戍不归的哀怨。在当时已脍炙人口，后人更推为唐人七绝的压卷之作。

【注释】

⑴黄河远上：一作”黄沙直上”。                 ⑵万仞（rèn）：极言其高峻。仞，古时八尺为一仞。 ⑶羌笛：古代羌族的一种乐器。 杨柳：《折杨柳》的简称。北朝乐府《折杨柳歌辞》：”上马不捉鞭，反折杨柳枝。蹀坐吹长笛，愁杀行客儿。”此句化用其意。                 ⑷玉门关：在今甘肃省敦煌县西。

李颀

李颀（690？—754？）。郡望赵郡，长期居颍阳（今河南登封）东川，故世称“李东川”。开元二十三年（735）进士及第。曾仕新乡尉。后归隐颍阳，炼丹求仙。与王昌龄、崔颢、綦毋潜、岑参、王维、高适等皆有交往。工诗，尤擅七言。其七言歌行音节鲜明，情致委折。有《李颀诗集》。

古从军行

白石登山望烽火⑴，黄昏饮马傍交河⑵。行人刁斗风沙暗⑶，公主琵琶幽怨多⑷。野云万里无城郭，雨雪纷纷连大漠。胡雁哀鸣夜夜飞，胡儿眼泪双双落。闻道玉门犹被遮⑸，应将性命逐轻车⑹。年年战骨埋荒外⑺，空见蒲桃入汉家⑻。

【题解】

这首诗托古讽今，深刻揭露了唐代统治者穷兵黩武给胡汉人民带来的深重灾难。落笔沉痛，结末两句对比强烈，尤惊心动魄，发人深省。

【注释】

⑴望烽火：指瞭望边警。 ⑵饮（yìn）马：喂马喝水。                 交河：在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吐鲁番县西北，因河水分流绕城下，故名。 ⑶刁斗：古代军中用的铜器，白天作炊具，夜晚用于巡更。 ⑷公主琵琶：汉武帝说以江都王刘建女为公主，远嫁乌孙（西域国名），恐其途中烦闷，弹琵琶以娱之，故称。琵琶，弦乐器名，本胡人马上所弹。                 ⑸玉门犹被遮：事见《史记·大宛列传》：汉武帝曾派李广利攻大宛，欲到贰师城取良马。作战两年，战事不利，士卒伤亡很重。李广利上书请求罢兵，汉武帝大怒，派使者遮玉门关，说：”军有敢入，斩之！”遮，拦阻。                 玉门关，在今甘肃省敦煌县西，古代通西域的要道。 ⑹逐：追随。轻车：汉有轻车将军，这里泛指将帅。 ⑺荒外：边远之地。 ⑻蒲桃：即葡萄，本西域特产，汉武帝说采其种归，遍植离宫周围。

崔颢

崔颢（？—754），汴州（今河南开封）人。开元十一年（723）进士及第。开元后期，以监察御史任职河东军幕，得以“一窥塞垣”。天宝初，任太仆寺丞，后改司勋员外郎。其诗名重当时。少年为诗，属意浮艳，晚岁忽变常体，风骨凛然。《全唐诗》录存其诗一卷。

黄鹤楼⑴

昔人已乘黄鹤去⑵，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⑶。晴川历历汉阳树⑷，芳草凄凄鹦鹉洲⑸。日暮乡关何处是⑹，烟波江上使人愁⑺。

【题解】

这首诗写登黄鹤楼的感受。前半借黄鹤楼发思古之幽情，后半即景抒发乡关之思。

【注释】

⑴黄鹤楼：故址在今湖北武汉长江大桥武昌桥头，下临长江。传说有仙人乘黄鹤过此而得名。据《唐才子传》记载，相传李白登黄鹤楼见到此诗，曾说：”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                 ⑵昔人：指传说中的仙人。一说，三国说蜀人费文禕在此楼乘鹤登仙；一说，仙人子安乘黄鹤曾经过这里。 ⑶悠悠：飘荡貌。 ⑷晴川：指阳光照耀下的汉江。                 历历：分明貌。 ⑸萋萋：茂盛貌。 鹦鹉洲：位于汉阳西南长江中，后渐被水冲没。东汉末年，黄祖杀祢衡于此，祢衡曾作《鹦鹉赋》，此洲或因此而得名。                 ⑹乡关：故乡。 ⑺烟波：烟霭笼罩的江面。

高适

高适700?—765），字达夫。郡望渤海蓨（今河北景县）。早年生活困顿，随父旅居岭南。开元七年前后，入长安求仕无成，乃东归梁宋，北上蓟门，对东北边塞生活有切身体验。天宝八载（749），因人荐举有道科，及第，授封丘县尉。三年后弃官入河西节度使哥舒翰幕府，掌书记。安史乱起，从玄宗至蜀，拜谏议大夫。后历仕淮南节度使及蜀州、彭州刺史。代宗朝，任刑部侍郎、转左散骑常侍，世称高常侍。进封渤海县侯。高适为唐代边塞诗派代表作家，与岑参齐名，并称“高岑”。有《高常侍集》。

燕歌行⑴

汉家烟尘在东北⑵，汉将辞家破残贼。男儿本自重横行⑶，天子非常赐颜色⑷。摐金伐鼓下榆关⑸，旌旆逶迤碣石间⑹。校尉羽书飞瀚海⑺，单于猎火照狼山⑻。山川萧条极边土⑼，胡骑凭陵杂风雨⑽，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大漠穷秋塞草腓⑾，孤城落日斗兵稀。身当恩遇常轻敌，力尽关山未解围。铁衣远戍辛勤久⑿，玉箸应啼别离后⒀。少妇城南欲断肠⒁，征人蓟北空回首⒂。边庭飘摇那可度⒃，绝域苍茫何所有⒄。杀气三时作阵云⒅，寒声一夜传刁斗⒆。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⒇。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21）。

【题解】

此诗作于开元二十六年（738），作者有感于幽州节度使张守珪与奚族作战打了败仗却谎报军情，作诗加以讽刺。生动展现了从慷慨应征、转战绝域到战败被围、短兵相接等一系列边塞战争的激烈场面，并借此歌颂了广大士兵奋勇杀敌、不图名利的高尚精神，谴责了将帅的骄纵荒淫，揭露了军中的苦乐不均。

【注释】

⑴燕歌行：乐府《相和歌辞·平调曲》旧题。歌辞多咏东北边地征戍之情。此诗作于开元二十六年（738）。原序说：“开元二十六年，客有从元戎出塞而还者，作《燕歌行》以示适。感征戍之事，因而和焉。”这里说的”御史大夫张公”，即河北节度副大使张守珪。开元二十三年（735），张因与契丹作战有功，拜辅国大将军、右羽林大将军，兼御史大夫。据《旧唐书·张守珪传》记载，开元二十六年，其部将败于契丹余部，张守珪不但不据实上报，反贿赂派去调查真相的牛仙童，为他掩盖败绩。作者即有感于此而作。                 ⑵汉家：汉代。唐代诗人常借汉喻唐。 烟尘：烽烟和尘土，指战争。开元十八年以后，唐与契丹、奚的战争连年不绝，故曰烟尘”在东北”。                 ⑶横行：指横扫敌寇，所向无敌。《史记·季布传》载，樊哙说：”臣愿得十万众，横行匈奴中。” ⑷非常赐颜色：即厚加礼遇。 ⑸摐（chuānɡ）金伐鼓：金鼓齐鸣，指行军。摐，敲击。金，指钲铃一类铜制的响器。伐，敲打。                 下：出。 榆关：山海关，为通往东北的要塞。 ⑹旌旆（jīnɡ pèi）：军中的各种旗帜。 逶迤（wēi yí）：连绵不断貌。                 碣石：山名，在今河北昌黎县。 ⑺校尉：武官名，位次于将军。 羽书：插有羽毛表示军情紧急的文书。 瀚海：沙漠。这里指今内蒙古自治区东北一带的沙漠，当时为奚族所占据。                 ⑻单于（chán yú）：古代对匈奴首领的称呼，这里泛指北方少数民族的头领。 猎火：打猎说燃起的火。古代游牧民族常常在作战前举行大规模的打猎活动，作为军事演习。                 狼山：今内蒙古自治区西北有狼居胥山，其他地方也有同名山，这里当是对交战之地的泛指。 ⑼极边土：边地的尽头。 ⑽凭陵：凭借某种优势而欺凌别人。                 ⑾穷秋：深秋。 腓（féi）：枯萎。 ⑿铁衣：铠甲，指代士兵。 ⒀玉箸：眼泪。 ⒁城南：长安住宅区在城南，故云。 ⒂蓟北：蓟州（今天津市蓟县）以北的地方，泛指河北、东北边地。                 ⒃边庭：边地。 飘摇：指狂风漫卷。 度：越。 ⒄绝域：极偏远的地方。 ⒅三时：指早、午、晚三个时辰，即一整天。一说，指春、夏、秋三季。                 阵云：战云。 ⒆刁斗：军中打更、做饭两用的铜器。 ⒇死节：为国事献身的气节。 勋：功勋。 （21）李将军：指汉代名将李广。史载他战时能身先士卒，平时与士兵同甘共苦。

别董大⑴

千里黄云白日曛⑵，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⑶。

【题解】

这首诗以豪迈的语调、开朗的胸怀劝慰友人，既是对友人的信任和激励，也寄托了作者不平的襟怀。

【注释】

⑴董大:即董庭兰，当时著名宫廷乐师。                 ⑵曛（Xūn）：昏暗。 ⑶君：指董大。

岑参

岑参（715？—770？），荆州江陵（今属湖北）人。出身于没落世家。天宝三载（744）进士及第，授右内率府兵曹参军。天宝间曾两次出塞，来往于安西、北庭都护府间，任节度使高仙芝幕掌书记、节度判官。肃宗时历任右补阙、起居舍人、虢州长史等职。大历二年（767）出守嘉州，世称“岑嘉州”。系盛唐边塞诗派的代表作家，善于描写边塞风物。其诗语奇体峻，意亦造奇。有《岑嘉州集》。

逢入京使

故园东望路漫漫⑴，双袖龙钟泪不干⑵。马上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报平安⑶。

【题解】

此诗当作于唐玄宗天宝八年（749），岑参任安西节度使高仙芝幕府书记官赴任途中。真切表达了去国离乡、远涉绝域时对故园亲人的深刻眷恋之情。

【注释】

⑴故园：指长安，作者在长安有别墅。                 ⑵龙钟：这里是沾湿的意思。 ⑶凭：托。

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⑴

北风卷地白草折⑵，胡天八月即飞雪⑶。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散入珠帘湿罗幕⑷，狐裘不暖锦衾薄⑸。将军角弓不得控⑹，都护铁衣冷难著⑺。瀚海阑干百丈冰⑻，愁云惨淡万里凝⑼。中军置酒宴归客⑽，胡琴琵琶与羌笛⑾。纷纷暮雪下辕门⑿，风掣红旗冻不翻⒀。轮台东门送君去⒁，去时雪满天山路⒂。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馀马行处。

【题解】

此诗约作于天宝十三载（754），岑参入安西北庭节度使封常清军幕任节度判官时。诗将送别与咏雪结合，生动展示了塞外独特的自然风貌，暗示了戍边将士不畏艰苦的英武精神，同时衬托了作者的惜别之情。

【注释】

⑴判官：官名。唐节度、观察、防御诸使，都有判官，是地方长官的僚属，佐理政事。                 京：京城长安。 ⑵白草：西域所产牧草，性极坚韧，干枯时成白色，故名。 ⑶胡天：指西域。 ⑷罗幕：丝罗织成的帷幕。 ⑸狐裘：狐皮袍。锦衾：锦缎被子。                 ⑹角弓：以兽角为饰的硬弓。不得控：拉不开。 ⑺都护：官名。唐初于边地置都护府，府设都护一人，总领府事。此处泛指镇守边疆的长官。                 铁衣：铠甲。 ⑻瀚海：维吾尔语称山中险隘深谷为”杭海尔”，坡谷幽静处为”杭海洛”，瀚海为其音转。此指天山峡谷山崖峭壁。一说，瀚海即大沙漠。                 阑干：纵横貌。 ⑼惨淡：暗淡。 ⑽中军：本指主帅亲自率领的军队，此借指主帅所居的营帐。 归客：指武判官。 ⑾胡琴：泛指西域之琴，非今日所说的胡琴。琵琶、羌笛，亦皆西域少数民族乐器。                 ⑿辕门：军营之门。古时行军住宿，将两兵车辕木相向倒立，故名。 ⒀掣（chè）：牵曳。 ⒁轮台:在今新疆乌鲁木齐市东北。属北庭都护府。                 ⒂天山：即今新疆乌鲁木齐以东之博格多山脉。

李白

李白(701一762)，字太白。祖籍陇西成纪(今甘肃天水县)，其先世隋末移居碎叶(在今吉尔吉斯共和国境内)，李白即出生于此。五岁时随父迁于绵州昌明县(今四川江油市)青莲乡，因自号青莲居士。开元十三年（725）出蜀漫游，踪迹遍及半个中国。天宝元年（742）奉诏入京供奉翰林，天宝三载（744）便被赐金放还，再度开始漫游生活。安史乱中，隐居庐山屏风叠，后应邀入永王李磷幕府，李磷事败，受累被判长流夜郎，行至巫山遇赦。晚年依族人李阳冰，宝应元年（762）卒于当涂(今安徽当涂县)。李白是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他的思想兼有儒、道、侠、纵横等多家成分而以儒、道为主。李白的诗歌集中反映了自己的内心情感，也多方面反映了所处时代的现实和精神风貌，具有丰富的思想内涵。李白成功地、创造性地运用一切浪漫主义的表现手法，其诗风雄奇奔放，俊逸清新，达到了内容与艺术的完美统一。在形式上能够成功地驾驭多种诗体而以歌行和五、七言绝句最为出色。今存诗一千馀首，有《李太白集》。

蜀道难⑴

噫吁嚱⑵，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⑶，开国何茫然⑷！尔来四万八千岁⑸，不与秦塞通人烟⑹。西当太白有鸟道⑺，可以横绝峨眉巅⑻。地崩山摧壮士死⑼，然后天梯石栈方钩连⑽。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⑾，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⑿。黄鹤之飞尚不得⒀，猿猱欲度愁攀援⒁。青泥何盘盘⒂，百步九折萦岩峦⒃。扪参历井仰胁息⒄，以手抚膺坐长叹⒅。问君西游何时还？畏途巉岩不可攀⒆！但见悲鸟号古木⒇，雄飞雌从绕林间。又闻子规啼(21)，夜月愁空山。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22)。连峰去天不盈尺(23)，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24)，石水崖转石万壑雷(25)。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26)？剑阁峥嵘而崔嵬(27)。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28)。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29)。锦城虽云乐(30)，不如早还家。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常咨嗟(31)。

【题解】

此诗运用夸张比喻、神话传说描绘秦地入蜀道路之开拓，形容蜀道之险峻，并由此写到人事之险恶。想象丰富、气势雄浑，为李白代表作之一。关于诗的寓意，历来众说纷纭，歧见不一。

【注释】

⑴蜀道难:古乐府旧题，属《相和歌辞·瑟调曲》。                 ⑵噫吁嚱(yī Xū Xī)：三字都表示惊

叹。 〔⑶〕蚕丛、鱼凫（fú）：传说中古蜀国的两个开国之君。                 〔⑷〕“开国”句:意思是古蜀国开国历史久远，事迹茫然难考。 〔⑸〕尔来:指蚕丛、鱼凫开国以来。 〔⑹〕秦塞:犹言秦地。古称秦为“四塞之国”。                 通人烟:人员往来。 ⑺太白:又称“太乙”，秦岭峰名，在今陕西略阳县西北。 鸟道:只有飞鸟才可以通过的路。 ⑻峨眉:蜀地山名，在今四川省峨眉山市。                 ⑼“地崩”句：据《华阳志·蜀志》载，秦惠王许嫁五个美女给蜀王，蜀王派了五个力士去迎接，在返回的路上，遇一大蛇钻入山洞，五力士一起拉住蛇尾，想把它拽出来，结果山崩地裂，五力士和美女都被压在底下，山也分成五岭。                 ⑽天梯:高耸入云的山路。 石栈:在山崖上凿石架木修成的栈道。 ⑾“六龙”句：意思是有使太阳到此也要迂回而过的高峰。六龙，神话传说中，羲和驾着六条龙拉的车子，每天载着太阳自东而西行驶。高标，指最高峰。                 ⑿逆折:逆转折回。 回川：漩涡。 ⒀黄鹤：即黄鹄，又名天鹅，善于高飞。 尚：尚且。 ⒁猱(náo):猿的一种，体小轻捷，善于攀缘。                 ⒂青泥:岭名，在今陕西省略阳县西北，唐代入蜀要道。 盘盘:形容山路纡曲。 ⒃萦岩峦:绕着山峰转。 ⒄扪(mén):摸。 参(shēn)、井：古天文学上的二星宿名。                 胁息:屏住呼吸。 ⒅膺(yīnɡ):胸。 ⒆畏途巉(chán)岩:可怕的道路，陡峭的山岩。 ⒇号古木:即号于古木，在古树丛中大声啼鸣。                 (21)子规：鸟名，即杜鹊，蜀地最多。相传蜀王杜宇，号望帝，禅位出奔，死后其魂化为杜鹊，鸣声悲切，哀怨动人。 (22)凋朱颜:容颜失色。朱颜，红润的容颜。                 (23)：去：距离。 盈:满。 (24)飞湍（tuān）:飞奔的急流。 瀑流：瀑布。 喧豗(huī)轰鸣声。 (25)石水(pēnɡ):水击岩石声，此用作动词，撞击的意思。                 转:翻动。 (26)胡为乎:为什么。 (27)剑阁：又名剑门关，即大剑山与小剑山之间的一条奇险栈道，遗址在今四川省剑阁县北。                 峥嵘（zhēnɡ rónɡ）：山势高峻的样子。 崔嵬(wéi)：山势高险崎岖的样子。 (28)“一夫”四句：意思是剑阁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如果不是可以信赖的人守关，就容易据险作乱。西晋张载《剑阁铭》：”一夫荷戟，万夫趦趄。形胜之地，非亲莫居。”匪：同”非”。                 (29)“朝避”四句：意思是那些军阀就会据险叛乱，残害百姓。 (30)锦城：锦官城，即今四川成都市。 (31)咨（zī）嗟：叹息。

将进酒⑴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⑵，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⑶。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⑷！岑夫子⑸，丹丘生⑹，将进酒，君莫停⑺！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⑻，但愿长醉不愿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⑼，斗酒十千恣欢谑⑽。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⑾。五花马⑿，千金裘⒀，呼儿将出换美酒⒁，与尔同消万古愁！

【题解】

这首诗借酒以发兴，淋漓酣畅地抒发了诗人深广的忧愤和矛盾、复杂的人生感慨，在人生苦短、应及时行乐的喟叹中透露出对才华的自信和积极用世的渴望。

【注释】

⑴将进酒:汉乐府旧题，属《鼓吹曲·铙歌》。将，请。                 ⑵高堂:高大的厅堂。 悲白发：因在明镜中照见白发而生悲。 ⑶千金散尽:李白《上安州裴长史书》:“曩者东游维扬，不逾一年，散金三十余万，有落魄公子，悉皆济之。”                 ⑷会须:应该。 ⑸岑夫子:即岑勋。 ⑹丹丘生：即元丹丘。岑和元都是李白的好友。 ⑺“将进”二句:一作”进酒君莫停”。 ⑻钟鼓馔(zhuàn)玉:指富贵生活。钟鼓，富贵人家的音乐。馔玉，指食物精美如玉。                 〔⑼〕陈王：指陈思王曹植。平乐，观名，故址在今河南省洛阳市。曹植《名都篇》:“归来宴平乐，美酒斗十千。” ⑽恣：纵情。 欢谑（Xuè）：嬉笑作乐。                 ⑾径须沽取:只管买来。沽，买。 ⑿五花马:指名贵的马。一说毛色作五花纹，一说把马鬣剪成五瓣花状。 ⒀千金裘：价值昂贵的皮衣。                 ⒁将:拿。

塞下曲⑴

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⑵。笛中闻折柳，春色未曾看⑶。晓战随金鼓⑷，宵眠抱玉鞍。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⑸。

【题解】

本题共六首，此首原列第一。诗中描写了边地寒冷荒凉景象和紧张的军旅生活，以此衬托边塞将士不畏艰苦的乐观精神和英勇杀敌的爱国激情。

【注释】

⑴塞下曲:出于汉乐府《出塞》、《入塞》等曲，属《横吹曲辞》。                 ⑵“无花”句:意思是不见花开，只有寒意。 ⑶“笛中”二句:意思是只能从笛中听到《折杨柳》曲，却看不到春色。折柳，即汉《横吹曲》之《折杨柳》。                 ⑷金:战斗中用来号令进退的金属乐器。 ⑸楼兰:汉代西域国名，遗址在今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婼羌县西。唐时已不存在。这里用“楼兰”借指当时在西北地区与唐为敌的各少数民族。

梦游天姥吟留别⑴

海客谈瀛洲⑵，烟涛微茫信难求⑶。越人语天姥⑷，云霞明灭或可睹⑸。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⑹。天台四万八千丈⑺，对此欲倒东南倾。我欲因之梦吴越⑻，一夜飞渡镜湖月⑼。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⑽。谢公宿处今尚在⑾，渌水荡漾清猿啼⑿。脚著谢公屐⒀，身登青云梯⒁。半壁见海日⒂，空中闻天鸡⒃。千岩万壑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⒄。熊咆龙吟殷岩泉⒅，栗深林兮惊层巅⒆。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⒇。裂缺霹雳(21)，丘峦崩摧(22)。洞天石扇(23)，訇然中开(24)。青冥浩荡不见底(25)，日月照耀金银台(26)。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27)。虎鼓瑟兮鸾回车(28)，仙之人兮列如麻。忽魂悸以魄动(29)，怳惊起而长嗟(30)。惟觉时之枕席(31)，失向来之烟霞(32)。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33)。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34)。须行即骑访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35)，使我不得开心颜(36)！

【题解】

题一作《别东鲁诸公》，又作《梦游天姥山别东鲁诸公》。是天宝五载(746)李白即将要离开东鲁南下吴、越时所作。诗借梦游中所历名山和仙境的美好，曲折地表达了他对现实的不满，表现了他蔑视权贵的傲岸性格和对自由生活的向往。

【注释】

〔⑴〕天姥（mǔ）：山名，在越州剡县南八十里（今属浙江省新昌县）。                 吟：诗体名，歌行体的一种。 ⑵海客:海外来客。 瀛洲 :仙山名。传说东海有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山。 ⑶微茫：隐约迷离，模糊不清。                 信:实在。 ⑷越人:越地之人。越，春秋时国名，在今浙江省一带。语:谈。 ⑸云霞:一作”云霓”，空中的彩虹。 ⑹势拔:山势超出。                 五岳：指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南岳衡山、北岳恒山、中岳嵩山。 赤城：山名，在今浙江省天台县境内。 〔⑺〕天台:山名，在今浙江省天台县北。                 ⑻因:凭借，依据。 之:指越人关于天姥山的传说。 吴越:指越。古代因吴越两国相邻，故连类而及，为偏义复词。 （⑼）镜湖:即鉴湖，因其波平如镜，故名。在令浙江省绍兴市南。                 （10）剡 (shàn)溪：水名，在今浙江省嵊县南。 〔11〕谢公:南朝宋诗人谢灵运，他游天姥山，曾在剡溪投宿。其《登临海峤》诗:”暝投剡中宿，明登天姥岑。”                 （12）渌(lù)水:清澈的水。 〔13〕著(zhuó)穿。 谢公屐(jī)：谢灵运特制的登山木屐，有活动的齿，上山去前齿，下山则去后齿。                 ⒁青云梯:高耸入云的山路。 ⒂半壁:半山腰。海日：从海上升起的太阳。 ⒃天鸡:神话传说中的神鸡。南朝梁任昉《述异记》:“东南有桃都山，上有大树，名曰桃都，枝相去三千里，上有天鸡。日初出照此木，天鸡则鸣，天下鸡皆随之鸣。”                 ⒄暝:天色昏暗。 ⒅殷岩泉:声音震响于山岩泉水之间。殷，形容声音很大。 ⒆“栗深”句:意思是使深林为之战栗，使层巅为之震惊。                 ⒇澹澹（dàn）:水波荡漾的样子。 (21)列缺:闪电。霹雳:巨雷。 (22)邱峦:山峰。 (23)洞天:道家称神仙居住的地方为洞天。                 石扇：石门。扇，一作”扉”。 (24)訇(hōnɡ)然:形容声音巨大。 (25)青冥:天空。 (26)金银台:神仙居住的宫阙。郭璞《游仙诗》:“神仙排云出，但见金银台。”                 (27)云之君:云神。这里泛指神仙。 (28)鼓:弹奏。 回车:拉车。 (29)悸:心惊，惊惧。 (30)怳:同”恍”，恍惚。                 嗟:叹息。 (31)觉:醒来。 (32)向来:刚才，此指梦境。 (33)“世间”二句:意思是人世间的欢乐也像梦幻一样，古往今来，一切事情都像东流之水，一去不返。                 (34)白鹿:传说中仙人的坐骑。 (35)摧眉折腰：低肩弯腰。 事:侍奉。 (36)开心颜：心情愉快，笑逐言开。

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⑴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⑵。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⑶。俱怀逸兴壮思飞⑷，欲上青天览明月⑸。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⑹，明朝散发弄扁舟⑺。

【题解】

题一作《陪侍御叔华登楼歌》。此诗作于天宝十二载（753）秋，抒发了作者怀才不遇的苦闷及对理想境界的追求，也流露出消极出世的思想。

【注释】

⑴宣州：治所在今安徽省宣城县。                 谢朓楼：一名北楼，又称谢公楼，南齐谢朓为宣城太守时所建。 校书：秘书省校书郎省称。 叔云：李白族叔李云。 ⑵此：指上句所写长风秋雁的景色。                 ⑶酣：畅饮。 高楼：指谢朓楼。 ⑷“蓬莱”二句：意思是李云的文章有建安风骨，自己的诗歌像小谢一样清新秀发。蓬莱，海上神山，为仙府。汉代官家著述和藏书之所称为东观，学者又称之为“老氏藏书室，道家蓬莱山。”唐人多以蓬山、蓬阁指秘书省，李云是秘书省校书郎，故用蓬莱文章借指李云文章。                 建安骨：建安风骨。指刚健遒劲的诗文风格。 小谢：谢朓。 ⑸逸兴：超迈的意兴。 ⑹览：同“揽”，摘取。 ⑺不称意：不如意。 ⑻散发弄扁（piān）舟：意思是避世隐居。古人束发戴冠，散发即脱去簪缨，不受约束之意。弄扁舟，驾小舟泛游于江湖之上。《史记·货殖列传》：“范蠡既雪会稽之耻，……乃乘扁舟，浮于江湖。”

望天门山⑴

天门中断楚江开②，碧水东流至此回③。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④。

【题解】

此诗是开元十三年（725）李白出蜀后初次过天门山所作，从不同角度描绘了天门山雄伟秀丽的景色。

【注释】

⑴天门山:安徽当涂境内东梁山与和县内西梁山的合称。两山夹江对峙，势如天门，故名。⑵“天门”句：意思是天门山从中切断，为大江打开通道。楚江，指长江。当涂在战国时属楚国，故流经此地的长江也称楚江。                 ⑶至此回：因两山石壁突入江中，江面突然狭窄，水流至此撞击石壁而形成旋涡，故云。 ⑷日边来:指孤舟从水天相连处驶来，远远望去，仿佛来自日边。

子夜吴歌⑴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⑵。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⑶。何日平胡虏⑷，良人罢远征⑸？

【题解】

本题共四首，此首原列第三，又名《秋歌》。写思妇对征夫的深切思念，以及希冀胡虏早平、良人罢征的渴望。

【注释】

⑴子夜吴歌：即《子夜歌》，属南朝乐府《吴声歌》。多写女子思念之情。本题共四首，这里选的是第三首，又名《秋歌》。                 ⑵捣衣：将洗过的衣服或衣料放在砧石上用木杵捣。 ⑶”秋风”二句：意思是秋风吹不散思妇怀人的愁思。 玉关情：思念征人远戍之情。玉关，即玉门关，在今甘肃省。                 ⑷虏：对敌人的篾称。 ⑸良人：丈夫。 罢：停止。

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⑴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⑵。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

【题解】

此诗乃开元十六年（728）春，作者于黄鹤楼送别友人孟浩然赴广陵而作，含蓄而真切地传达出悠悠惜别之情。

【注释】

⑴黄鹤楼：建在湖北武昌西边的黄鹤矶上，下面就是长江。                 ⑵烟花：指暮春浓艳的景色。

杜甫

杜甫（712－770），字子美，尝自称少陵野老。祖藉襄阳（今湖北襄樊市），自其曾祖时迁居巩县（今属河南）。杜审言之孙。自幼好学，知识渊博，颇有政治抱负。开元后期，举进士不第，漫游各地。天宝三载（744）在洛阳与李白相识。后寓居长安将近十年，直到天宝十四载（755）才获得右卫率府胄曹参军的官职。及安禄山军陷长安，乃逃至凤翔，谒见肃宗，官左拾遗。长安收复后，随肃宗还京，寻出为华州司功参军。不久弃官往秦州、同谷。又移家成都，筑草堂于浣花溪上，世称浣花草堂。一度在剑南节度使严武幕府以检校工部员外郎衔充任节度参谋，故世称“杜工部”。晚年携家出蜀，病死湘江途中。一说饫死耒阳。杜甫诗内容广泛深刻，真实地反映了他所生活时代的政局变化和各阶层的社会生活，以及自己忧国忧民的情怀。深刻再现了唐代由开元、天宝盛世转向分裂衰微的历史过程，故被誉为“诗史”。在艺术上，善于运用各种诗歌形式，尤其是律诗、五古，风格多样，而以沉郁顿挫为主；语言精练，具有高度的表达能力。继承和发展了《诗经》以来的优良文学传统，成为我国古代诗歌的现实主义高峰，并对后世产生巨大而深远的影响。今存诗一千四百多首，有《杜工部集》。

望岳⑴

岱宗夫如何⑵，齐鲁青未了⑶。造化钟神秀⑷，阴阳割昏晓⑸。荡胸生层云⑹，决眦入归鸟⑺，会当凌绝顶⑻，一览众山小⑼。

【题解】

此诗是杜甫开元二十四年（736）下第后漫游齐赵初经泰山时所作。句句从望岳的感受着笔，描绘了泰山的高大雄伟和神奇秀丽，以及因“望岳”而生出的登临绝顶的美好愿望。

【注释】

⑴岳：指东岳泰山，主峰在今山东泰安县北。                 ⑵岱宗：即泰山。因其为五岳之长，故称。岱，”泰”字的音转。宗，有为人尊仰之意。 夫：语助词。 ⑶“齐鲁”句：意思是泰山苍翠的山峦，在齐鲁之地连绵不断，望不到头。齐、鲁，春秋时两个国名。《史记·货殖列传》：”泰山之阳则鲁，泰山之阴则齐。”未了，没有穷尽。                 ⑷“造化”句：意思是大自然把神奇和秀美都赋予了泰山。造化，大自然。钟，聚集。 ⑸“阴阳”句：山南山北同一时刻仿佛清晓和黄昏，明暗迥然不同。                 ⑹“荡胸”句：意思是望见山中层云叠生，弥漫飘拂，心胸像经过洗涤一般。 ⑺“决眦（zì）”句：意思是凝神极目远望，见山中飞鸟归林。决眦，形容极度使用目力。                 ⑻会当：定当，终当。 凌：登。 绝顶：最高峰。 ⑼“一览”句：用《孟子·尽心上》“登泰山而小天下”句意。

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⑴

杜陵有布衣⑵，老大意转拙⑶。许身一何愚⑷，窃比稷与契⑸。居然成濩落⑹，白首甘契阔⑺。盖棺事则已，此志常觊豁⑻。穷年忧黎元⑼，叹息肠内热。取笑同学翁⑽，浩歌弥激烈⑾。非无江海志⑿，潇洒送日月。生逢尧舜君⒀，不忍便永诀⒁。当今廊庙具，构厦岂云缺⒂?葵藿倾太阳⒃，物性固难夺⒄。顾惟楼蚁辈⒅，但自求其穴⒆。胡为慕大鲸，辄拟偃溟渤⒇。以兹悟生理(21)，独耻事干谒(22)。兀兀遂至今(23)，忍为尘埃没(24)。终愧巢与由(25)，未能易其节(26)。沉饮聊自适(27)，放歌破愁绝。岁暮百草零，疾风高冈裂。天衢阴峥嵘(28)，客子中夜发(29)。霜严衣带断，指直不能结(30)。凌晨过骊山(31)，御榻在嵽嵲(32)。蚩尤塞寒空(33)，蹴踏崖谷滑(34)。瑶池气郁律(35)，羽林相摩戛(36)。君臣留欢娱，乐动殷胶葛(37)。赐浴皆长缨(38)，与宴非短褐(39)。彤庭所分帛(40)，本自寒女出。鞭挞其夫家，聚敛贡城阙(41)。圣人筐篚恩(42)，实欲邦国活(43)。臣如忽至理(44)，君岂弃此物(45)?多士盈朝廷(46)，仁者宜战栗(47)。况闻内金盘(48)，尽在卫霍室(49)。中堂舞神仙(50)，烟雾蒙玉质(51)。暖客貂鼠裘，悲管逐清瑟(52)。劝客驼蹄羹，霜橙压香橘(53)。朱门酒肉臭(54)，路有冻死骨。荣枯咫尺异(55)，惆怅难再述。北辕就泾渭(56)，官渡又改辙(57)。群水从西下，极目高崒兀(58)。疑是崆峒来(59)，恐触天柱折(60)。河梁幸未坼(61)，枝撑声窸窣(62)。行李相攀援(63)，川广不可越。老妻寄异县(64)，十口隔风雪。谁能久不顾，庶往共饥渴(65)。入门闻号咷(66)，幼子饥已卒。吾宁舍一哀，里巷亦呜咽(67)。所愧为人父，无食致夭折。岂知秋禾登，贫窭有仓卒(68)。生常免租税(69)，名不隶征伐(70)。抚迹犹酸辛(71)，平人固骚屑(72)。默思失业徒，因念远戍卒。忧端齐终南(73)，澒洞不可掇(74)。

【题解】

天宝十四载（755）冬十一月，杜甫由长安赴奉先县探家，此诗作于到家之后。深刻揭示了阶级之间的尖锐对立，表现了他对国家民族的深重忧虑，表达了他忧国忧民的执著愿望。

【注释】

⑴奉先县：在今陕西省蒲城县。                 ⑵杜陵:地名，在长安东南。因杜甫远祖杜预是杜陵人，故杜甫亦常自称是“杜陵布衣”。布衣，没有官职的人。 ⑶老大:杜甫作此诗时为四十四岁。                 拙:不合时宜。 ⑷许身:对自己的期望，自许。 ⑸稷（jì）:尧时贤臣，传说曾教民种植五谷。 契（Xiè）：舜时贤臣，掌管教化。稷、契皆是儒家理想的臣子形象。                 ⑹濩（huò）落:同“瓠落”，一无所用之意。《庄子·逍遥游》:“剖之以为瓢，则瓠落无所容。” ⑺契（qiè）阔:勤苦。 ⑻“盖棺”二句：意思是不死就不会放弃自己的志愿。已，止。觊（jì）豁:希望能够实现。                 ⑼穷年：整年。 黎元：百姓。 ⑽同学翁:同辈的人。 ⑾浩歌:慷慨高歌。 弥：更加。 ⑿江海志:隐居江湖的志向。 ⒀尧舜君:像尧舜那样圣明的君主，此指唐玄宗。                 ⒁永诀：永别，指隐居。 ⒂“廊庙”二句: 意思是朝廷里并不乏栋梁之才，可以成就事业。廊庙，本指朝廷，此指朝廷中的栋梁之才。构厦:建筑大厦。                 ⒃葵藿:冬葵和豆叶。二物皆有向阳的习性。 倾，朝向。 ⒄物性:本性。 ⒅顾惟:回头想想。 蝼蚁辈:指嘲笑自己的人。 ⒆求其穴：经营自己的巢穴。指目光短浅，只为自己的富贵着想。                 ⒇“胡为”二句:意思是为什么要羡慕大鲸，动辄就想游息于大海之中呢?辄，即。偃，侧身其中。溟渤，大诲。 (21)生理:人生的道理。                 (22)事:从事于。干谒（yè）：向权贵求请，以便获得任官。 (23)兀兀:孤独穷困的样子。 (24)忍：岂忍。 (25)巢与由:巢父与许由。二人皆传说中尧时避世隐居的君子，也是士大夫所推崇的品行清高的人。                 (26)易其节：改变自己的志向。 (27)自适：自求适意。 (28)天衢（qú）：天空。 峥嵘:比喻阴云堆叠的样子。 (29)客子：离家在外的人，此是杜甫自指。                 中夜：半夜。 (30)指直：手指冻僵不能弯曲。结：系。 (31)骊山：在今陕西临潼县东南，距长安六十里。山上有温泉，筑华清宫于其上，唐玄宗常来这里幸游。                 (32)御榻：皇帝的床，此指皇帝的行宫。 嵽嵲（dié niè）：山高峻的样子。 (33)蚩尤:大雾。传说蚩尤与黄帝战于涿鹿之野时，曾兴大雾，使皇帝的军队为之昏迷。                 (34)蹴（cù）踏：步履艰难。 (35)瑶池:传说中西王母宴会之所，此指骊山温泉。 郁律：水气蒸腾的样子。 (36)羽林:皇帝的禁卫军。                 摩戛（jiā）:兵器摩擦、碰撞之声。 (37)殷：盛大。 胶葛：旷远幽深的样子。 〔38〕长缨:冠带，此处指权贵。 (39)与宴：参加宴会的人。                 短褐：粗布短衣，平民所穿着。此指平民。 (40)彤庭:朝廷。分帛：皇帝以绢帛赏赐权贵妃后。 〔41〕城阙:京城，宫殿。 (42)圣人:指唐朝皇帝。筐篚（fěi）:两种竹器。古制，皇帝赐宴，宴毕用篮盛币帛赏赐群臣，以鼓励臣下。                 (43)活：得到治理。 (44)忽：忽视。至理：正确的道理。 (45)弃此物：白白地浪费了这些绢帛。 (46)多士:指群臣。                 〔47〕战栗：谨慎，戒惧。 〔48〕内金盘：宫廷中的宝物、器用。 〔49〕卫霍：卫青和霍去病。两家皆为汉武帝时外戚，权倾一时。此处暗指杨国忠兄弟姐妹。                 (50)中堂：正厅，指杨家。 神仙:指舞女歌伎。 (51)烟雾:堂上缭绕的香烟。一说指轻薄的纱罗。 玉质：玉体。 (52)悲管、清瑟:泛指乐声。                 逐：合奏。 (53)压:堆积。 (54)朱门:富贵人家常以朱漆大门，故以之代指富贵人家。 (55)咫尺异：近在咫尺，却有天渊之别。                 (56)北辕:驾车往北行。 泾渭:泾水和渭水，在今陕西省境内。 〔57〕官渡:公家设立的渡口。 改辙:改道。 （58）崒（zú）兀:高峻的样子，此以形容水势凶猛，浪头高涌。                 〔59〕崆峒(kōnɡ tōnɡ):山名，在今甘肃眠县。 〔60〕“恐触”句:《淮南子·天文训》:“昔者共工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此处形容水势凶猛。                 〔61〕河梁:河上的桥。 坼（chè）：断裂，毁坏。 (62)窸窣(Xīsū)：木桥摇晃发出的声音。 〔63〕行李：行人。                 攀援:牵引。 (64)寄:暂住。 异县:此指奉先县。 〔65〕庶：庶及，表示希冀之词。 共饥渴:共度患难的日子。 〔66〕号咷(táo)：号哭。                 〔67〕“吾宁”二句:意思是即使我能强忍悲哀，可邻里见此惨景也会呜咽流泪。 （68）“岂知”二句：意思是谁能想到在秋谷登场之时，穷困之家还能发生这样的变故呢?                 秩禾登，秋谷登场。贫窭（jù），穷困。仓卒，意外之变，指儿子饿死之事。 (69)免租税:唐制，官僚家庭享有免租税和兵役的特权。杜甫任右卫率府兵曹参军，享有豁免租税和不服兵役的权利。                 〔70〕隶征伐:在服兵役的范围内。 (71)抚迹:追抚往事。 (72)平人:百姓。 骚屑：骚动不安。 (73)忧端：忧虑之情。                 终南：山名，在长安市南。 (74)澒（hònɡ）洞：无边无际的样子。 掇（duō）：收拾。

月夜

今夜鄜州月⑴，闺中只独看⑵。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⑶。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⑷。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⑸？

【题解】

此诗作于至德元载（756）八月杜甫被叛军拘禁长安之时，表现了乱离岁月家人两地相思之情。

【注释】

⑴鄜（hū）州：今陕西省富县，杜甫妻子暂居之地。                 ⑵闺中：闺中人，指杜甫之妻。 ⑶ “未解”句：意思是小儿女不知道思念在长安的父亲，也可以理解为小儿女不懂得母亲忆长安的心情。                 ⑷“香雾”二句：意思是妻子夜深独自望月，鬓鬟被夜露沾湿，玉臂在月光下感到寒凉。 ⑸ “何时”二句：意思是什么时候能够共倚窗帏，让月光照干彼此的泪痕呢？虚幌，透明的薄帏。

春夜喜雨

好雨知时节⑴?当春乃发生⑵。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⑶。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⑷。晓看红湿处⑸，花重锦官城⑹。

【题解】

这首诗作于上元二年（761），计中描绘了成都春雨的特点和雨后清新明丽的景色，传达出诗人由衷的喜雨之情。

【注释】

⑴“好雨”句:好雨仿佛懂得季节的需要。                 ⑵乃：就。 ⑶“随风”二句：春雨在夜里随风悄悄降落，轻微无声地滋润万物。潜，夜间细雨无声，令人不觉，故云。 ⑷“野径”二句:乌云密布，郊野的道路一片漆黑，只有江船上亮着灯火。                 ⑸红湿处:指经雨的花。 ⑹花重:指花因饱含雨水，显得更为艳丽。 锦官城:即成都。

闻官军收河南河北

剑外忽传收蓟北⑴，初闻涕泪满衣裳。却看妻子愁何在⑵，漫卷诗书喜欲狂⑶。白日放歌须纵酒⑷，青春作伴好还乡⑸。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⑹。

【题解】

宝应元年（762）冬，唐军收复洛阳，进军河北。次年正月，史朝义（史思明之子）兵败自杀，叛军纷纷投降。至此，延续近八年之久的安史之乱宣告平息。杜甫在流离中听到这一喜讯，欣喜欲狂，援笔赋此七律，表达了初闻而涕与破愁为喜的情态。

【注释】

⑴剑外：四川剑门关以南的地方，也称剑南。                 蓟（jì）北：泛指河北北部，安史之乱的发源地。蓟，今天津蓟县。 ⑵却看：犹言再看，还看。 愁何在，指愁已无影无踪。 ⑶漫卷：胡乱地卷起。                 ⑷白日：一作”白首”。 放歌：放声高歌。 纵酒：开怀畅饮。 ⑸ “青春”句：意思是大乱初平，又逢春光明媚，正好还乡。青春，春天。                 ⑹ “即从”二句：意思是乘舟出峡东下，抵襄阳，然后由陆路向故园进发。巴峡，即今重庆境内长江上诸峡。巫峡，长江三峡之一，西起今重庆巫山县，东到今湖北巴东县。向洛阳，原注：“余田园在东都。”

秋兴八首⑴

玉露凋伤枫树林⑵，巫山巫峡气萧森⑶。江间波浪兼天涌⑷，塞上风云接地阴⑸。丛菊两开他日泪⑹，孤舟一系故园心⑺。寒衣处处催刀尺⑻，白帝城高急暮砧⑼。

【题解】

这一组诗作于大历元年（766）秋，杜甫流寓夔州（今重庆奉节县）之时。诗人因秋以发兴，抒发了自己感时伤事、不胜今昔的慨叹。这里选的是第一首，为组诗的序曲，通过对巫山巫峡萧瑟秋景的描绘，抒发了忧国思乡之情和孤独寂寞之感。

【注释】

⑴兴(xìng):因物感兴、触景生情的意思。                 ⑵玉露:白露。 凋伤:使草木衰败。 ⑶巫山巫峡:指夔州一带长江和两岸山峦。巫山，在今重庆巫山县东南。巫峡，因巫山而得名，是长江三峡中最长的山峡。两岸重岩叠嶂，遮天蔽日，江水湍急。                 气萧森:气象萧瑟阴森。 ⑷江间:指峡中江水。 兼天涌:形每波浪滔天。 ⑸塞上:指夔州。 接地阴:因风云笼罩，天昏地暗，故云。                 ⑹丛菊两开:菊已开过两次。寓指自己在飘泊中已度过两个秋天。杜甫离开成都后飘泊不定，第一年秋在云安(今重庆云阳县)，第二年秋在夔州。                 他日泪：即往日泪。意思是见丛菊又开，感慨如昔，往日流过的泪禁不住又流了下来。 ⑺“孤舟”句:意思是孤舟系在夔州江岸，如同系住了自己急于出峡归乡的心。故园，指长安。                 ⑻催刀尺:催人裁剪寒衣。刀，剪刀。 ⑼白帝城：在夔州城东，座落在山头上，西南临长江，是公孙述据蜀称白帝时所建，因以为名。 急暮砧(zhēn):黄昏时捣衣声更加急促。砧，捣衣石。

登高

风急天高猿啸哀⑴，渚清沙白鸟飞回⑵。无边落木萧萧下⑶，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常作客⑷，百年多病独登台⑸。艰难苦恨繁霜鬓⑹，潦倒新停浊酒杯⑺。

【题解】

这首诗是代宗大历二年（767）作者在夔州重阳节登高时所作。诗中形象刻画了夔州秋天苍凉壮阔的景色，抒发了自己长年飘泊、老病孤愁的慨叹。

【注释】

⑴猿啸哀：巫峡多猿，其声凄厉。                 ⑵渚（Zhǔ）：水中小洲。 回：回旋。 ⑶落木：落叶。 萧萧：风吹动树叶的声音。 ⑷万里：远离故乡。 悲秋：秋天万物萧瑟，令人生悲。                 常作客：长年羁旅异乡。 ⑸百年：犹一生。 ⑹ “艰难”句：意思是时世艰难，自己又华年已逝，鬓发日白。苦恨：极恨。繁霜鬓：白发多。                 ⑺ “潦倒”句：意思是潦倒之时本可借酒浇愁，无奈又因肺病而停饮，使愁苦无法排遣。潦倒，失意，衰颓。

登岳阳楼⑴

昔闻洞庭水，今上岳阳楼。吴楚东南坼⑵，乾坤日夜浮⑶。亲朋无一字⑷，老病有孤舟⑸。戎马关山北⑹，凭轩涕泗流⑺。

【题解】

这首诗是大历三年（768）冬杜甫由夔州出峡，漂泊江湘，登岳阳楼所作。形象描绘出洞庭湖水势浩瀚的雄伟景象，抒发了家国多难和个人羁旅穷愁的悲哀。

【注释】

⑴岳阳楼：即岳阳城西门楼，下临洞庭。                 ⑵“吴楚”句:意思是吴楚两地宛如被湖水分做两半。吴楚，指春秋战国时吴、楚两国之地，包括长江中下游湖北、湖南、安徽、江西、江苏、浙江等省。大致说来，湖在楚地的东南，吴地又在湖的东南。坼(chè)，分开。                 ⑶“乾坤”句：意思是整个宇宙都好像浮在湖面上。《水经·湘水注》说:“洞庭湖水，广圆五百余里，日月若出没于其中。”乾坤，指天地，包括日月。                 ⑷字:指书信。 ⑸老病：杜甫这一年五十七岁，患多种疾病。 有孤舟：杜甫一家出蜀后未曾定居，一直过着船居生活。 ⑹戎马：兵马，比喻战争。北方战事未息。这年秋冬，吐蕃仍侵掠陇右、关中一带，长安戒严，唐王朝调兵抗击。                 关山北：指岳阳以北中原及边塞地区。 ⑺凭轩：倚靠楼窗。

刘长卿

刘长卿(714？一790？),字文房,郡望河间（今属河北），祖籍宣州(今安徽宣城)。至德间进士及第，授长洲尉,后贬南巴（今广东电白东）尉,出为转运使判官。性刚多忤,被诬贬睦州(今浙江建德)司马,后调任随州刺史，世称“刘随州”。晚年流寓江淮一带。刘长卿为诗,众体皆工，尤长五言，自许为“五言长城”。善于用简淡的笔触,表现出一种耐人寻味的意念和感觉。语言炼饰修整,而无雕琢的痕迹。惟意境往往流于枯寂,风格也少变化。有《刘随州集》。

逢雪宿芙蓉山主人⑴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⑵。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题解】

这首诗生动描绘出一幅雪夜投宿山村的图景，含蓄表现出旅人之辛苦、山村之荒寒。

【注释】

⑴芙蓉山：今湖南宁乡县有芙蓉山。                 ⑵白屋：平民住的房子。建屋用自身木材,没有涂饰任何彩绘。一说屋用白茅盖顶,故称。

韦应物

韦应物(737一792?)，京兆长安(今陕西西安)人。天宝十载〈751〉曾为玄宗宫廷侍卫三卫郎。安史乱后失官，始折节读书。后历任洛阳丞、京兆府功曹参军、比部员外郎、滁州刺史、江州刺史、左司郎中等职，官终苏州剌史，世称“韦苏州”。他的诗歌大量写田园山水，但也不乏反映民瘼，斥责贪吏、讽刺豪门的诗篇。艺术上深受陶渊明、王维的影响，形成一种闲淡简远的风格。后人每以“陶韦”或”王孟韦柳”并称。有《韦苏州集》。

滁州西涧⑴

独怜幽草涧边生⑵，上有黄鹂深树鸣。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题解】

以笔墨简洁的景物描写，简淡自然而又精炼的语言，传神地写出了闲适生活的宁静野逸之趣，表达出清幽空寂的人生情怀。

【注释】

⑴滁州：在今安徽滁县以西。 西涧：在滁县城西，俗名称上马河。                 ⑵幽草：幽谷里的小草。

张继

张继（？—779？），字懿孙，襄州（今湖北襄樊）人。，郡望南阳（今属河南）。天宝十二载（753）进士。安史之乱时避居江南大历末以检校祠部员外郎分掌财赋于洪州（今江西南昌），卒于任上。有诗名。其诗不事雕饰而体调清迥。《全唐诗》录存其诗一卷。

枫桥夜泊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⑴。姑苏城外寒山寺⑵，夜半钟声到客船。

【题解】

这首诗当作于安史乱后作者避地吴中时。真切描绘了枫桥泊舟的夜景，含蓄抒发了作者羁旅的愁思。

【注释】

⑴渔火：渔船上的灯火。 ⑵姑苏：今江苏省苏州市。                 寒山寺：苏州枫桥附近的寺院。

卢纶

卢纶(748？一798?)字允言，河中蒲(今山西永济西)人。郡望范阳（今河北涿州）。天宝末曾举进士不第，安史乱起避地江西鄱阳。大历六年(771)为阌乡尉，后任数职，均不得志。贞元元年(785)为兵马副元帅浑瑊辟为判官，官终检校户部郎中。为“大历十才子”之一，其诗多为送别赠答、奉陪游宴之作，军中之作则多慷慨之音。诗风爽朗明快，尤工五言。《全唐诗》录存其诗五卷。

和张仆射塞下曲

月黑雁飞高⑴，单于夜遁逃⑵。欲将轻骑逐⑶，大雪满弓刀。

【题解】

本题共六首，作于贞元十四年（798）前后。张仆射，即张建封。此首原列第三，描写了敌人黑夜溃退，我军轻骑准备乘胜追击的一个场景。成功地渲染出扣人心弦的战斗氛围和我军将士的威武气概。

【注释】

⑴雁飞高：雁因受惊潜逃而高飞。                 ⑵单干：对匈奴首领的称呼，这里泛指敌军。 ⑶将：率领。 ⑷轻骑（jì）：轻装快速的骑兵。

司空曙

司空曙 (720?一790?)，字文明，一说字文初，广平(今河北鸡泽东南)人。历任洛阳主簿、左拾遗，后贬江陵长林县丞。贞元初，以水部郎中衔在剑南西川节度使韦皋幕中任职，官终虞部郎中。为“大历十才子”之一，常与卢纶、钱起等唱和。由于仕途蹭蹬，又长期迁谪，其诗多送别酬赠之作，抒写羁旅情怀、聚散意绪，风格清畅婉转，真挚质朴。《全唐诗》录存其诗二卷。

喜外弟卢纶见宿⑴

静夜四无邻，荒居旧业贫⑵。雨中黄叶树⑶，灯下白头人。以我独沉久⑷，愧君相访频。平生自有分⑸，况是蔡家亲⑹！

【题解】

这是一首贫居客访留宿，自道近况之作。表弟见宿之喜更衬托出作者穷愁潦倒、老迈孤贫的可悲。

【注释】

⑴外弟:即表弟。 卢纶:字允言，河中蒲(今山西省永济县)人，为司空曙姑母之子，“大历十才子”之一。                 见宿:过访并住宿。 ⑵业：产业，此指家宅、居室。荒居、旧业同义，强调居室的简陋破败。 ⑶黄叶树，秋季萎黄将落叶的树。 ⑷独沉久:长久地孤独沉沦。据《唐才子传·卷四》载，司空曙“磊落有奇才”，但因“性耿介，不干权要”，所以宦途坎坷，家境清寒。                 ⑸自:本。 分(fèn)：情分、情谊，投契之意。 ⑹蔡家亲:东汉人蔡邕之母是袁涣的姑姑，蔡袁二人是姑表兄弟，后因称姑表亲为“蔡家亲”。

李益

李益(748—829)，字君虞，祖籍陇西姑臧(今甘肃武威县)，后徙居郑州（今属河南）。大历四年(769)进士及第。历人任郑县尉、侍御史、都官郎中、中书舍人、秘书少监、集贤殿学士、右散骑常侍等职，大和元年(827)加礼部尚书衔致仕。其间曾度过二十多年的边塞军旅生活。李益是中唐大历诗坛颇负盛名的诗人，“大历十才子”之一。其诗题材广泛，各体兼备，尤擅七言绝句，据史传他的作品刚写好就被乐工争相传唱。成就最高的是从军边塞诗，诗风以雄浑深婉为主，兼有清奇秀朗之致。后人以为他的一些边塞绝句可与李白、王昌龄媲美。但由于所处时代不同，作品较悲凉伤感而少有盛唐诗人乐观豪壮之气。有《李君虞诗集》。

夜上受降城闻笛⑴

回乐峰前沙似雪⑵，受降城外月如霜。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

【题解】

这是一首描写边关将士乡情的诗作。开头两句描绘了一幅塞上月夜的悲凉之景。后两句写由于听到芦笛声而唤起了征人的望乡之情。

【注释】

⑴受降城：唐代有东、中、西三座受降城，都在内蒙古自治区境内。                 ⑵回乐峰：唐代有回乐县，在宁夏回族自治区灵武县西南。回乐峰即当地的山峰。

孟郊

孟郊(751-814)，字东野，湖州武康(今浙江德清)人。贞元十二年(796)进士及第。曾任溧阳尉、协律郎。晚年奉召赴山南西道任官，途中暴病卒。友人私谥为“贞曜先生”。孟郊潦倒一生，但颇有诗名，与韩愈并称“韩孟”。其诗多写穷愁孤苦的内容，诗风高古险峭、瘦硬生新。有《孟东野诗集》。

游子吟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⑴。谁言寸草心⑵，报得三春晖⑶？

【题解】

此诗写母子之爱这一常见题材，风格古朴平易，却真挚深沉、感人至深。因而千古传诵不衰。

【注释】

⑴迟迟：久久地。 ⑵寸草心：小草的嫩心，比喻游子的心意。                 ⑶三春晖:春天的阳光，比喻母爱。三春，指孟春、仲春、季春，春季三个月。晖，阳光。

秋怀

秋月颜色冰⑴，老客志气单⑵。冷露滴梦破⑶，峭风梳骨寒⑷。席上印病纹⑸，肠中转愁盘⑹。疑怀无所凭⑺，虚听多无端⑻。梧桐枯峥嵘，声响如哀弹⑼。

【题解】

《秋怀》是一组嗟伤老病穷愁的诗歌，此是第二首。写诗人于秋夜梦醒后充满疑虑愁闷的情怀，把自己晚年凄怆寒苦的生活和内心的哀愁刻划得惊耸人心，反映出世态的炎凉。诗境仄狭，语言奇峭，体现了孟诗“思苦语奇”的特点。

【注释】

⑴冰:寒冷。 ⑵老客:久客。                 单:孤怯的意思。 ⑶滴梦破：意思是秋夜不能熟睡，时而听到窗间一滴滴清冷的露水声。 ⑷梳骨寒：尖峭的风吹在病人身上，寒意透入骨髓。                 ⑸“席上”句: 意思是久病卧床，肌肤嵌印着席上的花纹。席上印病纹，是“病印席上文”的倒文。 ⑹“肠中”句：意思是由于愁思太深切已在腹中转成了一个盘，即“愁肠九转”之意。                 ⑺凭：依托。 ⑻“虚听”句：意思是由于疑怀而无端产生幻觉，即下二句所说把梧桐声当作哀弹。 ⑼哀弹:悲哀的弹奏曲声。

韩愈

韩愈（768—824），字退之，河南南阳（今河南孟县）人。祖籍昌黎（今辽宁省凌源县），韩愈在文中多次自称“昌黎韩愈”，人们也称他“韩昌黎”。贞元八年（792）进士，历任监察御史、阳山令、潮州刺史、兵部侍郎、吏部侍郎等职。曾两次朝贬谪，但很快被召回京。韩愈是唐代古文运动的倡导者，他提倡三代两汉散文，主张“文以载道”，强调文章内容的重要性；在文学形式上立主创新，对后世散文影响深远。他的诗歌，题材广泛，风格险怪，讲究用奇字，造奇句，人们评为“以文为诗”。与孟郊、贾岛等人自成一派，史称“韩孟诗派”。有《昌黎先生集》。

山石⑴

山石荦确行径微⑵，黄昏到寺蝙蝠飞。升堂坐阶新雨足，芭蕉叶大栀子肥⑶。僧言古壁佛画好，以火来照所见稀⑷。铺床拂席置羹饭⑸，疏粝亦足饱我饥⑹。夜深静卧百虫绝，清月出岭光入扉⑺。天明独去无道路，出入高下穷烟霏⑻。山红涧碧纷烂漫⑼，时见松枥皆十围⑽。当流赤足蹋涧石⑾，水声激激风吹衣。人生如此自可乐，岂必局束为人鞿⑿！嗟哉吾党二三子⒀，安得至老不更归⒁！

【题解】

诗以开头“山石”二字为题，却并不是歌咏山石，而是一首记叙游程的诗。此诗汲取了游记散文的写法，按照行程的顺序，叙写从“黄昏到寺”、“夜深静卧”到“天明独去”的所见、所闻和所感，是一篇诗体的山水游记。

【注释】

⑴山石:古代诗人常以诗篇首句头两字为题，与内容往往没多大关系。                 ⑵荦〈luò〉确：险峻不平的样子。径：小路。微：狭窄。 ⑶栀（zhī）子：长绿灌木，夏日开花。栀，一作“支”。 ⑷稀，依稀，隐约。一说，珍稀。                 ⑸羹饭：泛指菜饭。 ⑹疏粝（lì）：粗糙的饭食。粝，糙米。 ⑺“清月”句：这是下弦月，所以夜深才出山。扉，门。 ⑻“天明”二句：清晨独自行进在烟云迷茫的深山里，辨不清道路，出这个山谷，又进那个山谷，一上一下，时高时低。穷，尽。烟霏，流动的烟云。                 ⑼粉：繁盛。 烂漫：光彩夺目。 ⑽枥（lì）：同栎，一种落叶乔木。 十围：形容树的粗大。两手合抱成为圆圈叫做一围。 ⑾当流：对着水流。                 ⑿“岂必”句：难道说非得像马一样，供人役使?局束，拘束。鞿〈jī〉，套在马嘴上的马缰绳。 ⒀吾党二三子：指与自己志同道合的几位朋友。                 ⒁不更归：“更不归”的倒文。

听颖师弹琴⑴

昵昵儿女语，恩怨相尔汝⑵。划然变轩昂，勇士赴敌场⑶。浮云柳絮无根蒂，天地阔远随飞扬⑷。喧啾百鸟群，忽见孤凤凰⑸。跻攀分寸不可上，失势一落千丈强⑹。嗟余有两耳，未省听丝篁⑺。自闻颖师弹，起坐在一旁⑻，推手遽止之⑼，湿衣泪滂滂⑽。颖乎尔诚能⑾，无以冰炭置我肠⑿。

【题解】

此诗分两部分，前十句正面描写声音。后八句写诗人听琴的感受和反映。喜惧哀乐、变化倏忽、百感交集、莫可名状。清人方扶南把它和白居易《琵琶行》、李贺《李凭箜篌引》推许为“摹写声音至文”。

【注释】

⑴颖师:来自天竺的僧人，宪宗元和年间在长安，以弹琴著名。颖，为其名。师，对僧人的通称。                 ⑵“昵昵(nì)”二句:琴声宛转缠绵、柔和细碎，有如青年男女细语诉情。昵昵，亲近的意思。恩，恩爱。相尔汝，以尔、汝相称，犹言卿卿我我。                 ⑶“划然”二句:琴声突然由低沉宛转而昂扬激越，如勇士奔赴战场冲锋陷阵一般。 ⑷“浮云”二句:琴声悠扬飘荡，有如柳絮浮云于辽阔的天地间随风飞扬。                 ⑸“喧啾”二句:琴声又由舒缓飘逸转为急促跳跃，好似百鸟竞喧；其间又一声悠长嘹亮，恰如一只凤凰引吭长鸣。喧啾，百鸟喧鸣的声音。                 ⑹“跻(jī)攀”二句:琴声抑扬顿挫，忽而音阶攀升直上，高到不能再高；忽而又急转直下，一落千丈。跻，登，上升。千丈强:千丈有余。                 ⑺省(xǐng):懂得。丝篁，借指音乐。丝，弦乐器；篁，管乐器。 ⑻起坐：忽起忽坐。指听到琴声心绪也随琴音变化而坐立不安。                 ⑼遽(jù)：急，仓猝。 ⑽滂滂(páng):流溢的样子。 ⑾诚:确实，果然。能:指擅长弹琴。 ⑿“无以”句：意思是琴声荡人心魄，再弹就禁受不起了。无，通“勿”。以，用。冰炭，比喻听琴时感情时喜时悲，如冰炭水火般矛盾。《庄子·人间世》郭象注:“喜惧战于胸中，固巳结冰炭于五藏(脏)矣。”

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⑴

一封朝奏九重天⑵，夕贬潮州路八千⑵。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⑶!云横秦岭家何在⑷?雪拥蓝关马不前⑸。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⑹。

【题解】

韩愈于元和十四年（819）正月，上书谏迎佛骨，触怒唐宪宗，由刑部侍郎贬官潮州刺史，南行途中，其侄韩湘赶来同行，韩愈悲歌当哭，慷慨激昂的写下了这首名作。

【注释】

⑴左迁：降职贬官。古人以右迁为升，左迁为降。                 蓝关：即蓝田关(在今陕西蓝田县南)。 孙湘:即韩湘，字北渚，为韩愈之侄韩老成的长子。 ⑵封:即“封事”，上皇帝的意见书，此处指《论佛骨表》。                 九重天：古人认为天有九重，因此后世常用以借指朝廷深宫或皇帝。 ⑶夕贬:与前“朝奏”相对，言得罪之速，非实指。潮州：唐时为潮阳郡(郡治在今广东潮阳县)。潮州距长安八千里。                 ⑷“欲为”二句:一心想着为朝廷革除弊政，从不顾惜这老年的生命。弊事，即迎佛骨之事。肯，犹言岂肯。衰朽:体弱老迈。韩愈时年五十二岁。                 ⑸“云横”二句:来到白云横亘的秦岭，回首望不到家乡的亲人；行至白雪堆拥的蓝关，前路渺茫，连坐骑都不肯前行。秦岭，指终南山，在蓝田关东南。凡入汉中、商洛，必经此岭。                 ⑹“好收”句：意思是自己将死在潮州。瘴江:岭南一带多瘴气。

柳宗元

柳宗元〈773—819〉，字子厚，河东(今山西永济)人，世称“柳河东”。贞元九年(793)登进士第，授校书郎，调蓝田尉，升监察御史里行。参加王叔文集团，“永贞革新”失败，被贬永州司马。十年后迁为柳州刺史，故又称“柳柳州”。病死任上。柳宗元既是古代著名的哲学家，又与韩愈共同倡导了古文运动，并称“韩柳”，为“唐宋八大家”之一。其诗内容广泛，风格多样，尤其是山水记游之作，与韦应物并称“韦柳”。风格清峭疏淡，自成一格。有《柳河东集》。

江雪⑴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⑵，独钓寒江雪。

【题解】

此诗作于柳宗元贬永州后，诗人借描写山水景物，借歌咏隐居在山水之间的渔父，来寄托自己清高而又孤傲的情感，抒发自己在政治上失意的郁闷烦恼。诗境幽僻冷清。

【注释】

⑴江雪：此诗作于永州贬所。 ⑵蓑笠翁：穿蓑衣戴斗笠的渔翁。

登柳州城楼寄漳汀封连四州刺史⑴

城上高楼接大荒⑵，海天愁思正茫茫⑶。惊风乱飐芙蓉水⑷，密雨斜侵薜荔墙⑸。岭树重遮千里目⑹，江流曲似九回肠⑺。共来百越文身地⑻，犹自音书滞一乡⑼。

【题解】

这首诗是唐宪宗元和十年(815)夏柳宗元初任柳州刺史时所作。作者与刘禹锡、韩泰、韩曅、陈谏等人因同属王叔文集团而遭贬，这年他们五人同奉诏进京。由于朝中有人反对，不久又都外调，分别改官柳州、连州、汀州、漳州、封州刺史。诗中写作者登楼远望、怀念挚友之情，凄凉激楚，充满着愤郁不平的感慨。

【注释】

⑴柳：今广西柳州市。 漳：今福建漳州市。                 汀:今福建长汀县。 封:今广东封开县。 连:今广东连县。 ⑵接：目接，指视线所及。 大荒:旷远荒僻之地。 ⑶海天愁思:像大海苍天一般的无边无际的愁绪。                 ⑷惊风:急风。 飐 (zhǎn)：吹动。 芙蓉:荷花。 ⑸薜荔(bìlì)：一种蔓生灌木。 ⑹重(chóng)遮:层层遮住。                 千里目:指远眺的视线。 ⑺江:指柳江。 九回肠:形容愁肠九转。司马迁《报任少卿书》：“肠一日而九回。” ⑻百越：五岭以南少数民族的统称。                 文身:在身上刺花纹。 ⑼犹自：仍然是。 音书:音讯。滞：阻隔。

王建

王建(770—829?)，字仲初，颍川（今河南许哥昌市）人。出身寒微。元和年间官昭应县丞，官终陕州司马，世称“王司马”。擅长乐府诗，与张籍齐名，世称“张王乐府”。其乐府诗有较深刻的思想内容，艺术上以描写细致、富有馀味见长。百首《宫词》以诗纪事，是其创造。有《王司马集》。

水夫谣⑴

苦哉生长当驿边⑵，官家使我牵驿船⑶。辛苦曰多乐日少，水宿沙行如海鸟⑷。逆风上水万斛重，前驿迢迢后淼淼⑸。半夜缘堤雪和雨，受他驱遣还复去⑹。夜寒衣湿披短蓑，臆穿足裂忍痛何⑺!到明辛苦无处说，齐声腾踏牵船歌⑻。一间茅屋何所直⑼，父母之乡去不得⑽。我愿此水作平田，长使水夫不怨天⑾。

【题解】

此诗以水边纤夫的生活为对象，通过一个纤夫的内心独白，写出了水夫沉重地劳役已到了不堪忍受的地步，以此对当时不合理的赋役制度进行了控诉。

【注释】

⑴水夫:即纤夫。 ⑵驿：驿站。古时传递文书陆路用马，水路用船，沿途设驿站以备歇息补给。                 ⑶牵驿船：给驿站的官船拉纤。 ⑷水宿沙行:指纤夫夜宿船上，白天在沙岸上拉纤行走，犹如海鸟。 ⑸“逆风”二句：当逆风逆水拉纤时，船如同载了上万斛货物一般沉重，身后水波浩渺，已经走了很长的路，然而前面的驿站仍十分遥远。斛                 (hú):量器名，古时以十斗为一斛，后又以五斗为一斛。 ⑹淼淼 (miao)水势盛大的样子。 ⑹“缘堤”二句:意思是在官府的驱遣下，有时半夜里还要冒着雨雪沿着堤岸拉纤。缘，指沿着堤岸爬着牵船。还复去，来而复往。                 ⑺臆穿：胸口被纤绳磨破。臆，胸。 忍痛何:如何忍得住痛？ ⑻腾踏:举步向前。 牵船歌:即拉纤的号子。 ⑼直：同“值”。 ⑽父母之乡：即故乡。                 ⑾“我愿”二句:我希望这些河水都变成平坦的田地，使水夫永远不再受拉纤之苦而怨天尤人。

宫词

树头树底觅残红⑴，一片西飞一片东。自是桃花贪结子，错教人恨五更风⑵。

【题解】

王建有《宫词》一百首，描写宫女生活。这里选的是第九十首，通过宫女因见桃花结子而生怨的心理，反映了宫女青春和天性被扼杀的悲惨命运。

【注释】

⑴ “树头”句:宫女们徘徊于桃树下，看树头花朵渐稀，在树底拣拾落花。                 ⑵ “自是”二句:意思是原本是桃花“贪结子”而自甘凋零，却使人错怨了昨夜的风。教，令，使。

张籍

张籍(770—830?)，字文昌，祖籍吴郡(今江苏苏州)，移居和州乌江〈今安徽和县〉。贞元十四年（798）进士。曾任太常寺太祝、水部员外郎，官终国子司业。故世称“张水部”、“张司业”。张籍工诗，尤长于乐府，与王建齐名，并称“张王乐府”。其诗多反映时事，，揭露社会弊病，语言风格精警自然。有《张司业集》。

野老歌

老农家贫在山住，耕种山田三四亩。苗疏税多不得食，输入官仓化为土⑴。岁暮锄犁傍空室，呼儿登山收橡实⑵。西江贾客珠百斛⑶，船中养犬长食肉⑷。

【题解】

本题一作《山农词》。中唐以来，都市商业经济有所发展，商人和封建势力勾结在一起，加重了对农民的剥削，使农民愈加贫困，城市和农村的矛盾更加尖锐。此诗形象地描绘了这种不合理的社会现象，通过两种截然不同的社会生活的对比，鲜明地揭示了主题。

【注释】

⑴官仓：官府的粮仓。 化为土：指霉烂变质。                 ⑵橡实：即橡树的果实，其状如栗，又名橡栗，味涩，去壳后勉强可食。 ⑶西江：今江西九江市一带，当时是商业繁华之地，因唐代这里属江西南道，故称西江。                 贾（ɡǔ）客：商人。 斛（hú）：古量器名，当时十斗为一斛。 ⑷食（sì）：同“饲”。

秋思

洛阳城里起秋风⑴，欲作家书意万重⑵。复恐匆匆说不尽⑶，行人临发又开封⑷。

【题解】

此诗寓情于事，借助日常生活中的一个片断——寄家书时的思想活动和行动细节，真切细腻地表达了作客他乡的人对家乡亲人的深切思念。

【注释】

⑴洛阳：唐朝陪都，又名东都，今属河南省。                 ⑵家书：家信。 意万重（chónɡ）：极言情意之多。 ⑶复：又。 ⑷行人：指捎带家信的人。 临发：临近出发。 开封：打开已经封好的信。

刘禹锡

刘禹锡（772—842），字梦得。洛阳（今属河南）人，祖籍中山（今河北定州），生于嘉兴（今属浙江）。贞元九年（793）中进士，又登博学宏词科。十一年，授太子校书。参加王叔文集团，永贞革新失败，被贬朗州司马。后回京，又贬连州刺史。历夔州、和州刺史。前后度过⑵⑵年的贬谪生活。后回朝历主客郎中、苏州、汝州、同州刺史等职。官至检校礼部尚书兼太子宾客。故世称“刘宾客”、“刘尚书”。刘禹锡不仅是古代著名的哲学家，更是杰出的诗人。生前与白居易齐名，世称“刘白”。其尸题材广泛，内容丰富，精练含蓄，韵味深长，富于哲理意味。他学习民歌写作的《竹枝词》等，朴素优美，清新自然，健康活泼，充满生活情趣。有《刘梦得文集》。

竹枝词⑴

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踏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⑵。

【题解】

此诗是文人模拟民间情歌的作品，表现恋爱中的女子听到所爱之人唱歌声微妙复杂的心情。诗中巧妙地利用“晴”与“情”的谐音双关，含蓄宛转地表达了女子闻歌后既欢喜又担忧，既迷恋又犹疑的心绪。

【注释】

⑴竹枝词：巴、渝（今重庆一带）民歌中的一种。主要歌咏当地风物和男女爱恋。                 ⑵晴：与“情”谐音。“无晴”、“有晴”，即“无情”、“有情”。

西塞山怀古⑴

王濬楼船下益州⑵，金陵王气黯然收⑶。千寻铁锁沈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⑷。人世几回伤往事⑸，山形依旧枕寒流⑹。从今四海为家日⑺，故垒萧萧芦荻秋⑻。

【题解】

题一作《金陵怀古》。此诗歌咏晋、宋兴亡事迹，慨叹于地形之险不足恃，而历史上割据一方的局面，终归统一。

【注释】

⑴西塞山，在今湖北大冶县东，是三国时东吴西部的江防要塞，晋、吴水军曾在此激战。                 ⑵王濬（jùn）西晋人，字士治，官益州(州治在今四川成都)刺史，晋武帝司马炎谋伐东吴，他受命监造战船，率水师出川沿长江而下。                 楼船：高大的战船。 下益州:从益州出发，沿江而下。 ⑶“金陵”句:意思是东吴的国运从此告终。金陵，吴国的都城，即今江苏南京市。王气，古人把帝王所在地上空产生的一种被认为吉祥的云气称为帝王之气，简称王气。黯(ān)然:黯淡的样子。收，消失。                 ⑷“千寻”二句:意思是王濬水军突破东吴军队在江上构筑的工事直抵金陵，东吴被迫投降。寻，古代计量单位，八尺为一寻。降幡(fàn)，表示投降的旗帜。出，挑出。石头，指石头城。故址在今江苏南京市清凉山。这里以石头城代指吴国的国都。                 ⑸“人世”句:意思是建都金陵，雄踞江东而终于亡国的，不止一个东吴。东吴之后，东晋、南朝的宋、齐、梁、陈均建都金陵，也都先后灭亡了。                 ⑹山：指西塞山。 寒流：指长江。 ⑺四海为家：指天下统一，四海归于一家。 ⑻故垒：旧时的营垒。萧萧：秋风声。

石头城⑴

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⑵。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⑶。

【题解】

这是组诗《金陵五题》的第一首。金陵怀古是咏史诗中常见的题材。诗人以沉寂的群山、激荡的潮水、朦胧的月夜衬托出往日都城的荒凉没落。表现了对故国萧条、人生凄凉的深沉感慨。

【注释】

⑴石头城：即南京。战国时为楚国的金陵城，三国时吴国孙权改为石头城。                 ⑵“山围”二句:意思是江山依旧，而六朝繁华已成陈迹。故国，即故都。指石头城。周遭，周匝、环绕的意思。潮打，指江潮拍打。石头城北临长江，故云。                 ⑶“淮水”二句：只有曾见昔年繁华的月光，仍然从东边照到西边。淮水，即秦淮河。女墙，矮墙，指城墙上面凹凸形的短墙。

白居易

自居易(772-846)，字乐天，晚号香山居士，又号醉吟先生。郡望太原，后迁居为下邽(今陕西渭南)人，生于郑州新郑（今属河南）。贞元十六年(800)进士及第，十八年中书判拔萃科，授秘书省校书郎。元和元年（806）中才识兼茂明于体用科，补盩厔（今陕西周至）县尉。不久入为翰林学士，改左拾遗、左赞善大夫。元和十年(815)因上书言事，被贬江州司马。后历任忠州、杭州、苏州刺史。因晚年官太子少傅，故世称“白傅”、“白太傅”。白居易与元稹相友善，皆以诗名，时号“元白”。又与刘禹锡齐名，并称“刘白”。白居易创制了“元和体”，又是新乐府诗歌的主要倡导者，主张“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强调诗歌的现实内容和社会作用。其诗风平易通俗，明白晓畅，广为流传。今存诗近3000首，是唐代诗歌数量最多的诗人。有《白氏长庆集》。

赋得古原草送别⑴

离离原上草⑵，一岁一枯荣⑶。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远芳侵古道⑷，晴翠接荒城⑸。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⑹。

【题解】

相传此诗是白居易少年时的成名之作。诗歌用比兴的手法，表现了送别友人的情怀，风格遒劲古朴，特别是描写春草的生命力，富有哲理，成为千古传唱的名句。

【注释】

⑴赋得：古代凡按题目作诗，常在题前加这两个词。                 古原：荒原。 ⑵离离：分披繁盛的样子。 ⑶“一岁”句：意思是一年一度的枯萎和返青。 ⑷远芳:伸向远方的芳草。 侵:蔓延。 ⑸晴翠:晴天翠绿的草色。                 ⑹“王孙”二句：化用《楚辞·招隐士》：“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王孙，这里泛指游子。萋萋，草盛的样子。

长恨歌

汉皇重色思倾国⑴，御宇多年求不得⑵。杨家有女初长成⑶，养在深闺人未识⑷。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⑸，六宫粉黛无颜色⑹。春寒赐浴华清池⑺，温泉水滑洗凝脂⑻。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⑼。云鬓花颜金步摇⑽，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金星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姊妹弟兄皆列土⑾，可怜光彩生门户⑿。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⒀。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缓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渔阳鼙鼓动地来⒁，惊破霓裳羽衣曲⒂。九重城阙烟尘生⒃，千乘万骑西南行。翠华摇摇行复止⒄，西出都门百馀里。六军不发无奈何⒅，宛转蛾眉马前死⒆。花钿委地无人收⒇，翠翘金雀玉搔头(21)。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黄埃散漫风萧索，云栈萦纡登剑阁(22)。峨嵋山下少人行(23)，旌旗无光日色薄。蜀江水碧蜀山青，圣主朝朝暮暮情。行宫见月伤心色(24)，夜雨闻铃肠断声。天旋地转回龙驭(25)，到此踌躇不能去。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君臣相顾尽沾衣，东望都门信马归。归来池苑皆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26)。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西宫南内多秋草(27)，落叶满阶红不扫。梨园子弟白发新(28)，椒房阿监青娥老(29)。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鸳鸯瓦冷霜华重(30)，翡翠衾寒谁与共？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临邛道士鸿都客(31)，能以精诚致魂魄。为感君王辗转思(32)，遂教方士殷勤觅。排空驭气奔如电，升天入地求之遍。上穷碧落下黄泉(33)，两处茫茫皆不见。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楼阁玲珑五云起(34)，其中绰约多仙子(35)。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肤花貌参差是(36)。金阙西厢叩玉扃(37)，转教小玉报双成(38)。闻道汉家天子使，九华帐里梦魂惊(39)。揽衣推枕起徘徊，珠箔银屏迤逦开(40)。云鬓半偏新睡觉(41)，花冠不整下堂来。风吹仙袂飘飘举(42)，犹似霓裳羽衣舞。玉容寂寞泪阑干(43)，梨花一枝春带雨。含情凝睇谢君王，一别音容两渺茫。昭阳殿里恩爱绝(44)，蓬莱宫中日月长(45)。回头下望人寰处，不见长安见尘雾。唯将旧物表深情，钿合金钗寄将去(46)。钗留一股合一扇，钗掰黄金合分钿(47)。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七月七日长生殿(48)，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49)，在地愿为连理枝(50)。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51)！

【题解】

此诗是元和元年(806)，诗人与友人陈鸿、王质夫同游仙游寺时，因有感于唐玄宗与杨贵妃的故事而创作的。关于这首诗的主题思想，历来存在着不同的看法：有人认为，诗人重在讽谕，借季、杨的悲剧、以惩戒君主勿为尤物所惑。也有人认为，作者侧重歌颂两人从一而终的爱惰，对他们的遭际充满了同情。这些说法都有一定的道理。诗人后来自编诗集时，将这首诗列在“感伤”一类，可见他是同情、感叹多于讽刺了。不过诗人对作品中男女主人公的谴责仍是明显的，尤其是诗的前半部分，对唐玄宗的批评十分尖锐，较之“女人祸水”的传统看法略胜一筹。

【注释】

⑴汉皇:本指汉武帝刘彻，这里借指唐玄宗。                 色:美色。 倾国:绝代佳人的代称。源出于《汉书·外戚传》李延年歌:”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⑵御宇：人君统治天下。                 ⑶杨家有女：指杨贵妃。妃乳名玉环，弘农华阴人，徙居蒲州永乐县。其父杨玄琰早逝，养于叔父家。开元二十三年（735）册封为寿王(玄宗之子瑁)妃。二十八年（740）玄宗使她为道士，住太真宫，因号太真。天宝四载（745）七月，召还俗，立为贵妃。                 ⑷ “养在”句：故意为唐玄宗的行为隐讳。 ⑸眸（móu）：眼中瞳人，返指眼睛。 ⑹六宫：后妃住处。 粉黛: 这里代指妃嫔。                 无颜色:指与贵妃相比相形见绌。 ⑺华清池:开元十一年（723）建温泉宫于骊山，天宝六载（747）改名华清宫，温泉池也改名华清池。                 ⑻凝脂：形容皮肤白嫩而柔滑。 ⑼新:刚刚。 承恩泽:指得到皇帝的宠爱。 ⑽金步摇:首饰名，用金银丝宛转屈曲制成花枝形状，上缀珠玉，插在发髻上，随人步行而摇，故名。                 ⑾姊妹弟兄：指杨氏一家。杨玉环受封后，其大姐封韩国夫人，三姐封虢国夫人，八姐封秦国夫人。伯叔兄弟杨銛官鸿胪卿，杨锜官侍御史，杨钊赐名国忠，天宝十一载（752）为右成丞相，故云“皆列土”(分封土地)。                 ⑿可怜:可爱。 ⒀“遂令”二句：意思是遂使传统的重男轻女的社会风气都改变了。据陈鸿《长恨歌传》记载，当时民间有歌谣说：“生女勿悲酸，生男勿喜欢!”“男不封侯女作妃，看女却为门上楣。”                 ⒁渔阳：渔阳郡，郡治在今天津蓟县，当时属范阳节度使管辖。天宝十四载(755)，安禄山于范阳起兵反。 鼙(pí)鼓:古代军中用的小鼓，即骑鼓。                 ⒂霓裳羽衣曲：唐代著名舞曲。据说杨贵妃很善舞此曲。 ⒃九重城阙：指京城。 烟尘生：指发生战祸。 ⒄翠华:天子之旗，或云天子乘舆上所树的华盖，以翠鸟羽为饰。                 摇摇:道路坎坷、行役匆匆的样子。 ⒅六军：古指皇帝的羽林军。 不发：不再前进，暗指哗变。 无奈何:无可奈何。 ⒆宛转：凄楚的样子。                 蛾眉：美女的代称，此处指杨贵妃。 ⒇花钿(diàn)：古代妇人所用的一种嵌金花的首饰。 委地：丢弃在地上。 (21) “翠翘”句:指丢弃地上的各种头饰。翠翘，以翠羽为饰。金雀，以黄金为凤形的金钗。玉搔头:指玉簪。                 (22)云栈:高入云端的楼道。 剑阁:在今四川剑阁县北，也叫剑门，即相对而立的大小剑山。 (23)峨眉山:在四川峨眉西南，与唐玄宗幸蜀无关，因此山闻名遐迩，作者故意移作他用，以此渲染气氛。                 (24)行宫:皇帝外出时的住所。 (25)天旋地转：指郭子仪等收复西京，时局好转。 回龙驭：迎玄宗回长安。龙驭，皇帝车驾。                 (26)太液池，在大明宫北。 未央：未央宫，在今陕西西安西北。唐时曾就汉宫原址加以修缮。 (27)西宫：即太极宫，唐人称为西内，即隋之大兴宫，旧址在今陕西西安城北故宫城内，是唐朝最大的宫殿。上元二年（761），唐肃宗听宦官李辅国之谗言，将玄宗迁到西内甘露殿居住，等于将他软禁起来。                 南内：指兴庆宫，旧址在西安城东南兴庆公园内。 (28)梨园弟子:指唐玄宗时供奉宫乐的歌舞。 (29)椒房:皇后的居所，以椒粉涂壁取其温暖，且辟恶气。                 阿监：宫内女官。 青娥:年轻的宫女。 (30)鸳鸯瓦：一俯一仰的瓦屋顶。 (31)临邛（qióng）:今四川邛崃县。 鸿都：指长安。                 (32)展转思：反复思念。 (33)穷：找遍的意思。 碧落：道家称天空为碧落。 黄泉：地下。 (34)五云：五彩之云。 (35)绰约：柔美的样子。                 仙子：仙女。 (36)参差(cēn cī)是:仿佛就是。 (37)阙：门上楼观。 扃(jióng)：门户。道教相传，天堂之一上清宫，左金阙，右玉扃。                 (38)小玉:吴王夫差女名。 双成：董双成，相传是西王母的侍女。此处借喻太真的侍女。 (39)九华帐:绣着各种图案的帷帐。                 (40)珠箔：珠帘。 迤俪（yǐ lǐ）:连接不断。 (41)新:刚刚。 觉 (jué)睡醒。 (42)袂（mèi）：袖。                 (43)泪阑干:泪下纵横的样子。 (44)昭阳殿:汉宫殿名，赵飞燕居住过的地方，这里借指唐宫。 (45)蓬莱宫：传说中海上仙山的宫殿，这里借指杨太真所住的仙境。                 钿合:用珠宝和金丝镶嵌的盒子。合，通“盒”。 (46)“钗留”句:古代钗形皆双股折腰，故折之则成两股。合有底盖，故分之则成两扇。                 (47) “钗掰(bāi)”句：意思是镶嵌有珠宝金丝的盒子各得一半。掰，分剖。 (48)长生殿：天宝元年（742）建造在华清宫内的祀神的斋宫。                 (49)比翼鸟：《尔雅·释地》：“南方有比翼鸟焉，不比不飞，其名谓之鹣鹣。”比，并。 (50)连理枝：两树的枝叶连生在一起。理，纹理。                 (51)绵绵：长久不绝的样子。

卖炭翁

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⑴。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卖炭得钱何所营⑵?身上衣裳口中食。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夜来城外一尺雪，晓驾炭车辗冰辙。牛困人饥日已高，市南门外泥中歇⑶。翩翩两骑来是谁⑷？黄衣使者白衫儿⑸。手把文书口称敕⑹，回车叱牛牵向北⑺。一车炭，千余斤，宫使驱将惜不得⑻，半匹红纱一丈绫⑼，系向牛头充炭直⑽。

【题解】

此诗原列《新乐府》五十首中的第二十二首，原诗题下有序云：“苦宫市也。”宫市是中唐以后皇帝直接掠夺人民财物的一种最无赖、最残酷的方式，即在集市上为宫中采购日用品时，常以低价强购，甚至不给分文，还向货主勒索“门户钱”和“脚价钱”。作者通过卖炭老翁的遭遇，揭露了宫市给广大人民带来的深重痛苦，对人物的复杂心理描摹得细腻真切，艺术感染力极强。

【注释】

⑴南山:终南山，在陕西西安市南。                 ⑵何所营:做什么。 ⑶市南门外:唐代长安有东、西两市，都有东、西、南、北四门。 ⑷翩翩:得意的样子。 骑(jì)：一人一马曰骑。                 ⑸ “黄衣”句:唐代宦官品级较高者穿黄衣，无品级者穿白衣。他们自称是皇帝派出的“使者”。 ⑹（chì）：皇帝的诏书、命令。                 ⑺牵向北:唐代长安宫廷在城北，市场在城南，所以叱牛回转向北面去。 ⑻宫使：指太监。 驱将:把牛车赶走。 ⑼ “半匹”句：唐代商品交易，钱帛并用.四丈为一匹，半匹是二丈。                 ⑽充炭直：作为炭的价钱。直，同“值”。

琵琶行并序

元和十年，予左迁九江郡司马⑴。明年秋，送客湓浦口⑵，闻船中夜弹琵琶者，听其音，铮铮然有京都声⑶；问其人，本长安倡女，尝学琵琶於穆曹二善才⑷。年长色衰，委身为贾人妇⑸。遂命酒，使快弹数曲，曲罢悯然⑹。自叙少小时欢乐事，今漂沦憔悴，转徙於江湖间。予出官二年恬然自安，感斯人言，是夕，始觉有迁谪意，因为长句歌以赠之，凡六百一十六言，命曰琵琶行。

浔阳江头夜送客⑺，枫叶荻花秋瑟瑟⑻。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⑼。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忽闻水上琵琶声，主人忘归客不发。寻声暗问弹者谁，琵琶声停欲语迟。移船相近邀相见，添酒回灯重开宴⑽。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转轴拨弦三两声⑾，未成曲调先有情。弦弦掩抑声声思⑿，似诉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轻拢慢捻抹复挑⒀，初为霓裳后六么⒁。大弦嘈嘈如急雨⒂，小弦切切如私语⒃。嘈嘈切切错杂弹⒄，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⒅，幽咽泉流水下滩⒆。水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渐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⒇。曲终收拨当心画（21），四弦一声如裂帛。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沈吟放拨插弦中，整顿衣裳起敛容（22）。自言本是京城女（23），家在虾蟆陵下住（24）。十三学得琵琶成，名属教坊第一部(25)。曲罢曾教善才伏(26)，妆成每被秋娘妒(27)。五陵年少争缠头(28)，一曲红绡不知数(29)。钿头银篦击节碎(30)，血色罗裙翻酒污(31)。今年欢笑复明年(32)，秋月春风等闲度(33)。弟走从军阿姨死(34)，暮去朝来颜色故(35)。门前冷落车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36)。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37)。去来江口守空船，绕船月明江水寒。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38)。我闻琵琶已叹息，又闻此语重唧唧(39)。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从去年辞帝京(40)，谪居卧病浔阳城。浔阳地僻无音乐，终岁不闻丝竹声。住近湓江地低湿，黄芦苦竹绕宅生。其间旦暮闻何物？杜鹃啼血猿哀鸣。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还独倾。岂无山歌与村笛，呕哑嘲哳难为听(41)！今夜闻君琵琶语，如听仙乐耳暂明。莫辞更坐弹一曲(42)，为君翻作琵琶行(43)。感我此言良久立，却坐促弦弦转急(44)。凄凄不似向前声，满座重闻皆掩泣。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45)！

【题解】

此诗作于元和十一年（816）江州司马任上。这是作者继《长恨歌》之后所写的又一长篇叙事诗，与前者不同的是．通篇采用纪实的手法，通过描写一位琵琶女的身世和她卓绝的演奏才华，寄寓了作者本人仕途沦落的慨叹。作品结构填密，风格朴素庄重，语言平畅自然。诗人精于音律，擅长描摹妇女心理情态的才华，在这首作品中得到充分的展示。诗歌的最后部分有大段的议论，这也是本诗的独特之处。由于琵琶女身上有着作者的影子，因此诗人在作品中倾注的真情远远超过了《长恨歌》，而这正是整首诗歌获得成功的关键。但在历史上，《琵琶行》的地位和影响不及《长恨歌》，直到近代才获得更高的评价。

【注释】

⑴左迁：即降职。 九江郡：隋郡名，天宝元年（742）改为浔阳郡，乾元元年（758）复改江州，州治在今江西省九江市。                 司马：官名，州刺史的副职。在唐代已成为闲职。 ⑵湓（pén）浦口：即湓口，在九江西湓水入江处。 ⑶京都声：京城流行的声调。                 ⑷善才：对琵琶师的称呼。 ⑸委身：托身。 贾（ɡǔ）人：商人。 ⑹悯然：含愁的样子。 ⑺浔阳江:流经九江境内的长江。 ⑻瑟瑟:风吹草木声。                 ⑼管弦:指音乐。 ⑽回灯：重新张灯。 ⑾转轴拨弦:将琵琶上缠绕丝弦的轴，拧动以调音定调。 三两声:指试弹几声。 ⑿掩抑:指幽咽的情调。                 思:情思。 ⒀拢：叩弦。 撚（niǎn）:揉弦。 抹:顺手下拨。 挑:反手回拨。四种都是弹琵琶的指法，前二者用左手，后二者用右手。                 ⒁霓裳：指《霓裳羽衣曲》。 六么:即《录要》，当时京城流行的曲调。 ⒂大弦：指最粗的弦。 ⒃小弦：指细弦。 ⒄嘈嘈:形容声音沉重而舒长。                 切切:形容声音细促而轻幽。 ⒅间关:鸟声。 滑:轻快流利。 ⒆幽咽:低沉阻塞。 水下滩：一作“冰下难”。 ⒇“银瓶”二句:意思是音乐在静寂之后突然发出激越雄壮的声音。                 (21)拨:弹弦的工具，形状略如薄斧头，一般用象牙、牛角等材料制作。 当心画:即用拨子在琵琶的中部划过四弦，是结束全曲时常用的右手手法。                 (22)敛容：收敛起面部的表情。 (23)京城：指长安。 (24)虾蟆陵:在长安城东南曲江附近，是当时歌妓舞姬聚居之地。虾蟆为“下马”的讹音。                 (25)教坊:唐代官办管领音乐杂技、教练歌舞的机关。这里虽说”名属教坊第一部”，实际上仅是临时召入宫中演奏的外间歌舞妓。 (26)教:使得、让。                 伏：称道。 (27)秋娘:原是一位著各妓女的名字，后多泛指才貌双全的歌舞妓。 (28)五陵年少:有钱有势人家的子弟。五陵在长安城外，汉代五个皇帝的陵墓，后来皇帝迁贵族于此，便成为阔人们居住的地方。                 缠头:以锦帛之类的财物送给歌舞的妓女叫做缠头。 (29)绡（Xiāo）：指精细轻柔的丝织品。 (30)钿（diàn）头云篦:镶嵌着花钿的篦子。                 击节:打拍子。 (31)血色：红色。 翻酒污：弄洒了酒而玷污。 (32)：明年：第二年。 (33)等闲度:随随便便度过。 (34)弟：指歌舞妓院中的同仁。                 阿姨:措妓院中的老鸨。 (35)颜色故:容颜衰老。 (36)：老大：年纪大了。 (37)浮梁:唐属饶州，今江西浮梁县。是唐代茶叶的一大集散地。                 (38)红：指胭脂色。 阑干：纵横的样子。 (39)重：重又。 唧唧:叹息声。 (40)帝京：长安。 (41)呕(ōu)哑嘲哳(zhā)：形容声音杂乱繁碎。                 (42)更：再。 (43)翻：指按曲调写成歌词。 (44)却坐:退回原处，重又坐下。 (45)江州司马：当时诗人所任之职。                 青衫:按唐制，青是文官品级最低的服色。这时白居易虽为州司马，官阶却是将仕郎，从九品，所以著青衫。

钱塘湖春行⑴

孤山寺北贾亭西⑵，水面初平云脚低⑶。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⑷。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⑸。

【题解】

这首诗作于长庆三年(823)诗人任杭州刺史时，是诗人描写苏、杭之作的名篇，笔触舒展流畅，风格清新明快。首二句点题，中间两联以早莺、新燕、乱花、浅草等景物勾勒出一幅生机盎然的江南早春图，末二句稍作议论，展示了诗人愉快的心境和悠然自得的情调。白氏写景同类作品中，都常有类似的结构和句式，因而此诗在艺术上也具有代表性。

【注释】

⑴钱塘湖:即西湖。 ⑵孤山寺:孤山在西湖中后湖与外湖之间，山上有孤山寺，陈文帝天嘉(560-566)初年建。                 贾亭:一名贾公亭。贾全为杭州刺史时建造。 ⑶云脚：指出现在雨前或雨后的临近地面的云气。 ⑷才:刚刚、正好。 ⑸白沙堤：即白堤，又称沙堤或断桥堤，在杭州西城外，沿堤向西南行直通孤山。

元稹

元稹（779—831），字微之。洛阳（今属河南）人。早年家贫，15岁以明经擢第。21岁初仕河中府，25岁登书判拔萃科，授秘书省校书郎。曾任左拾遗、监察御史。因触犯宦官权贵，次年贬江陵府士曹参军。后历通州司马、虢州长史。后依附宦官，官至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元稹的创作，以诗成就最大。与白居易齐名，并称元白，同为新乐府运动倡导者。元诗中最具特色的是艳诗和悼亡诗。元稹在散文和传奇方面也有一定成就。其传奇《莺莺传》为唐人传奇中之名篇，后人以其故事人物创作出许多戏曲。有《元氏长庆集》。

遣悲怀

昔日戏言身后意⑴，今朝都到眼前来。衣裳已施行看尽⑵，针线犹存未忍开⑶。尚想旧情怜婢仆⑷，也曾因梦送钱财⑸。诚知此恨人人有⑹，贫贱夫妻百事哀。

【题解】

本题共三首，是诗人悼念他的亡妻韦丛的。韦死时年仅二十七岁。爱妻的离去使诗人深感悲哀，以“遣悲怀”为题，正是以此来排遣心中的伤痛。这里选的是第二首，诗中所表现的夫妻间的真情，极为深挚动人。

【注释】

⑴戏言：开玩笑。 身后：死后。                 ⑵衣裳：指妻子生前所遗衣服。 施：施舍与人。 行：快要。 ⑶ “针线”句：意思是不忍打开亡妻生前做过的针线。 ⑷ “尚想”句：意思是因思念妻子的贤惠而对婢仆也平添了一种哀怜之情。                 ⑸送钱财：指亡妻烧纸钱。 ⑹诚：实在，的确。 此恨：死别之恨。

行宫⑴

寥落古行宫⑵，宫花寂寞红。白头宫女在⑶，闲坐说玄宗⑷。

【题解】

明皇已往，遗宫寥落，无限感慨都借白头宫女写出。

【注释】

⑴行宫：皇帝巡行时暂居的宫殿，这里指洛阳的上阳宫。                 ⑵寥落：空寂，冷清。 ⑶白头宫女：年龄很大玄宗朝入宫的宫女。 ⑷说玄宗：谈论玄宗开元、天宝年间往事。

离思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⑴。取次花丛懒回顾⑵，半缘修道半缘君⑶。

【题解】

本题共五首，这里选的是第四首。此诗仍是元稹的悼亡之作。诗人以隐喻与对比映衬的手法，寄托了对亡妻深挚专一的爱情。前两句更因其富有哲理意味而被引申开来，成为千古传诵的名句。

【注释】

⑴ “曾经”二句：意思是经历过世间至大至美的事物后，对其他的事物就看不上眼了。前者化用《孟子·尽心下》：                 “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太山而小天下，故观於海者难为水，游於圣人之门者难为言。”后者用宋玉《高唐赋》中关于巫山云雨的神话。 ⑵取次:经过，接近。                 花丛:比喻美女。 ⑶缘:因为。 修道:修身治学。

李贺

李贺(790—816)，字长吉，昌谷(今河南宜阳县)人，唐皇室远支。因避家讳，不得参加进士科考试。曾官奉礼郎。年少失意，郁郁而死。他早岁工诗，受知于韩愈、皇甫湜。其诗尤长乐府，善于熔铸词采，驰骋想象，运用神话传说，创造出恢奇诡谲、璀璨多采的鲜明形象，艺术上有显著的特色。但由于他生活孤独，性情冷僻，对广阔的现实缺乏深切的联系和感受，因而诗中带有阴暗低沉的消极色调。他作诗态度严肃，以苦吟著称。有《李长吉歌诗》。

李凭箜篌引⑴

吴丝蜀桐张高秋⑵，空山凝云颓不流⑶。湘娥啼竹素女愁⑷，李凭中国弹箜篌⑸。昆山玉碎凤凰叫⑹，芙蓉泣露香兰笑⑺。十二门前融冷光⑻，二十三弦动紫皇⑼。女娲炼石补天处⑽，石破天惊逗秋雨⑾。梦入神山教神妪⑿，老鱼跳波瘦蛟舞⒀。吴质不眠倚桂树，露脚斜飞湿寒兔⒁。

【题解】

这是一首描写音乐的名篇，描写了李凭弹箜篌高超的技艺和曲调的优美，诗歌语言绮丽诡幻，色彩斑斓，极富感染力。

【注释】

⑴李凭:中唐时供奉宫廷的梨园弟子，以擅长弹箜篌而名噪一时。                 箜篌(kōnɡ hóu)引：乐府旧题。箜篌，古琴的名称，有横弹与竖弹两种，李凭所弹的是二十三弦的竖箜篌。 ②吴丝蜀桐:泛言箜篌的精美。吴丝，吴地(今江浙一带)所产的丝做成的弦。蜀桐:蜀地(今四川一带)所产的桐木做成的琴身。                 张:绞紧琴弦，弹琴时的准备动作。这里指弹奏。 高秋：暮秋。 ⑶“空山”句：意思是李凭弹奏的音乐有响遏行云的艺术效果。凝云，裹在一起的云层。颓不流，静止不动。                 ⑷“湘娥”句：意思是音乐使神女也受到感动。湘娥，传说中溺于湘江成为湘江之神的舜帝二妃。啼竹:相传舜出巡死于苍梧，娥皇、女英寻至湘江，泪洒竹上，使竹成为斑竹。素女，传说中的神女，善鼓瑟。《史记·封禅书》：“太帝使素女鼓五十弦瑟，悲，帝禁不止。”                 ⑸中国:国中：指国都长安。 ⑹昆山：昆仑山，相传是产美玉之地。 玉碎凤凰叫:削弱乐声清脆激越。 ⑺芙蓉泣露:形容乐声幽咽哀怨。                 香兰笑:形容音乐的轻柔欢快。 ⑻十二门:长安城四面各三门，共有十二门。 融冷光:音乐融融使城中寒气消解，气候变得温暖。 ⑼二十三弦:指李凭所弹的箜篌。                 动紫皇:感动天帝。紫皇，道教中最尊贵的神。 ⑽女娲(wá):神话中的女帝，传说她炼五色石以补天。 ⑾逗：引出来。 ⑿“梦入”句:意思是李凭的箜篌把听者引入幻境诗人，仿佛他不是在人间弹奏，而是在神山上，把技艺传授给神仙。神妪(yù)，指成夫人。据《搜神记》记载，成夫人好音乐，“能弹箜篌，闻人弦歌，辄便起舞。”                 ⒀“老鱼”句：形容音乐神妙，能使鱼跳舞。蛟(jiāo)，古代传说中的一种龙类动物。 ⒁“吴质”二句:意思是音乐美妙使吴刚倚桂树而立，既不再砍桂树，也不能入眠，直到露水打湿了玉兔还不察觉。吴质，即吴刚。《西阳杂俎》载，吴刚因“学仙有过，谪令伐树”。露脚，露水。斜飞，古人以为露是从天上降落下来的，所以诗人想象其斜飞的样子。寒兔，月兔。古代传说月中有玉兔。

雁门太守行⑴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目金鳞开⑵，角声满天秋色里⑶，塞上燕脂凝夜紫⑷。半卷红旗临易水⑸，霜重鼓寒声不起⑹。报君黄金台上意⑺，提携玉龙为君死⑻。

【题解】

诗作描绘了一幅奇异的边塞风光，刻画了一位慷慨激昂、战死边地的英雄形象。同时诗中也反映了作者想要投笔从戎、建功边陲的愿望和报国无门的悲哀。

【注释】

⑴雁门太守行：乐府旧题。雁门，古雁门郡。今山西西北部皆其地。                 ⑵“黑云”二句:太阳透过黑云照在金甲上，像鱼鳞一样闪动着五颜六色的光彩。黑云，古代军事上以“黑云”降临城池称为军精。甲，铠甲。这里非写实之景，而是形容大军压境、兵临城下的紧张气氛。                 ⑶角：号角。 ⑷“塞上”句：傍晚时落日掩映，塞土有如燕脂凝成，紫色更显得浓重。长城附近多半是紫色泥土，故有此句。燕脂:同胭脂。                 ⑸红旗:战旗。 临:到达。易水:河名，在今河北易县一带。 ⑹“霜重”句：意思是北方严寒，战地艰苦。暗示战争失利。鼓寒，形容军鼓似被冻住，声音寒涩。不起，打不响。                 ⑺“报君”句:报答君王平日重士的厚意。黄金台，遗址在易水东南。战国时燕昭王求士，曾在此置千金于台上，招纳贤士，故名。 ⑻玉龙:指剑。

南园⑴

男儿何不带吴钩⑵，收取关山五十州⑶。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⑷？

【题解】

本题共十二首，这里选的是第五首。表达了诗人有感于作为一个文人的落拓失意，因而想要弃文从武，成就功名的愿望。

【注释】

⑴南园：李贺读书之处，在昌谷山中。                 ⑵吴钩：吴地产的弯头刀。 ⑶关山五十州：指当时朝廷不能控制的地区。《资治通鉴》元和七年载李绛云：“今法令所不能制者，河南北五十馀州。”                 ⑷“请君：二句：请你暂到凌烟阁上去看一看，有哪一个书生能做到万户侯呢？暂：暂且。凌烟阁：在长安。唐太宗造的一座楼阁，命画师将辅佐他统一天下的二十四位功臣的像画在上面，并亲笔题词。若个：哪个。

金铜仙人辞汉歌

魏明帝青龙元年（233）八月⑴，诏宫官牵车西取汉孝武捧露盘仙人⑵，欲立置前殿。宫官既拆盘，仙人临载，乃潸然泪下。唐诸王孙李长吉遂作《金铜仙人辞汉歌》。

茂陵刘郎秋风客⑶，夜闻马嘶晓无迹⑷。画栏桂树悬秋香，三十六宫土花碧⑸。魏官牵车指千里⑹，东关酸风射眸子⑺。空将汉月出宫门，忆君清泪如铅水⑻。衰兰送客咸阳道⑼，天若有情天亦老⑽。携盘独出月荒凉⑾，渭城已远波声小⑿。

【题解】

此诗流露出的是一种兴亡之感。当时诗人刚刚去官，而此时唐王朝也日渐没落，诗人表达的正是这样一种交织着国家之痛和身世之悲的凝重感情。

【注释】

⑴青龙九年：应是青龙五年之误，因这一年三月即改元景初，“九”是作者误记。                 ⑵汉孝武：即汉武帝。在长安建章宫造神明台，上铸铜仙人，以掌托盘盛露水，和玉屑而饮，以求成仙。魏明帝景初元年(237)曾命人从长安拆移铜人，迁置于洛阳前殿，传说铜人在拆除时下泪。后因铜人太重，留在灞垒。                 ⑶茂陵刘郎:指汉武帝。武帝姓刘，葬茂陵，故称。 秋风客:汉武帝曾作《秋风辞》。 ⑷“夜闻”句:想象汉武帝国知铜人将被拆迁而于头天晚上显灵的情景。                 ⑸“画栏”二句：意思是上林宫苑久已荒废，只有画栏前的桂树上依然飘来秋香。三十六宫:西汉时长安有离宫别馆三十六所。 土花:青苔。                 ⑹指干里:指向千里之外的洛阳。 ⑺东关：东边城门。长安在洛阳西边，故出东关。 酸风:使人鼻酸的秋风。 眸子:眼珠。 ⑻“空将”二句:铜人孤零零地和曾经照见过汉代的月亮一同离开汉宫时，                 想起汉武帝，不禁流下了两行清泪。将，与、和。君，指汉武帝。 ⑼衰兰:衰谢的兰草。 客:指铜人。 咸阳：秦都城，这里指代长安。                 ⑽“天若”句:苍天如果是有感情的，也会因为常常哀伤而衰老。 ⑾盘：指铜人承露盘。 ⑿渭城:即咸阳，汉改为渭城，这里借指长安。

贾岛

贾岛（779—843），字阆仙，范阳（今北京市附近）人。曾为僧，名无本。屡应进士试，不第。大中末任遂州长江主簿，世称“贾长江”。与孟郊交谊很深，并称郊、岛；又与姚合齐名，称姚、贾。其诗以苦吟著称，力矫平易浮华，讲究炼字炼句，诗风清奇僻苦。题材较狭窄，有警句而意境完整的佳篇。有《长江集》。

寻隐者不遇⑴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⑵。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题解】

此诗的巧妙之处在于通过问答之中完成，寥寥数语，把诗人对隐者的仰慕之情和不得见的惆怅，以及隐士飘逸的风神都表现出来了。

【注释】

⑴隐者：隐士。 ⑵言：此字以下都是童子的答话，省略了问句。

杜牧

杜牧(803-852)，字牧之，京兆万年(今陕西西安)人。宰相杜佑之孙。大和二年(828)中进士。历任监察御史、左补阙、史馆修撰，黄、池、睦、湖等州刺史，及司勋员外郎。官终中书舍人。诗、赋、古文都很有名，而以诗的成就为最高，其诗骨气豪宕而神采艳逸。往往于拗折峭健之中，见风华掩映之美，艺术上富于独创。与李商隐齐名，并称“小李杜”。尤长于七言律诗和七言绝句。内容多伤时感事之作，咏史诗独具眼光，见解精辟。有《樊川文集》。

过华清宫⑴

长安回望绣成堆⑵，山顶千门次第开⑶。一骑红尘妃子笑⑷，无人知是荔校来。

【题解】

本题共三首，此为其一。杨贵妃性嗜荔枝，史书便有记载，诗人化用这一历史事实，形象而生动地揭露了封建统治者荒淫腐朽的生活，以及他们为了自己奢侈享乐的生活不恤民力的残酷行为。全诗措辞委婉，讽刺意味溢于言表。

【注释】

⑴过华清宫：华清宫在骊山上，有温泉。                 ⑵绣成堆:指骊山右侧的东绣岭，左侧的西绣岭。《陕西通志》卷八引《名山考》:“东绣岭在骊山右，当时林木花卉之盛，类锦绣然，故名。”                 ⑶山顶千门:指重重宫门。 ⑷“一骑（jì）”二句：奔驰的驿马蹄下扬起一路，妃子嫣然一笑，没有人知道原来这是送荔枝。杨贵妃嗜鲜荔枝，玄宗命从涪州（今四川涪陵）用快马送鲜荔枝到长安，数日可到。骑，一人一马。

泊秦淮⑴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⑵，隔江犹唱后庭花⑶。

【题解】

此诗写夜泊秦淮所见所闻，诗人由眼前浮靡的社会风气，联想到南朝统治者纸醉金迷的奢侈生活，不由生发出深沉的慨叹。全诗寄兴深远，旨趣遥深。被后人誉为绝唱。

【注释】

⑴秦淮：河名，源出江苏省溧水县，贯穿金陵（今南京市）。                 ⑵商女：卖唱的歌女。 ⑶江：指秦淮河。后庭花：歌曲名，南朝后主在金陵时荒于声色，作《玉树后庭花》舞曲，终至亡国。后人遂称此曲为亡国之音。

赤壁⑴

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⑵。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⑶。

【题解】

武宗会昌二年（842）杜牧官黄州刺史，四年九月转池州刺史。此诗即作于这一时期。诗人借赤壁之战这一历史典故，抒发吊古之意，寓托了时世兴亡之感及自己壮志难筹的心怀。

【注释】

⑴赤壁：有多处，此诗所咏在黄州(今湖北黄冈)。相传三国鏖战之地在今湖北蒲圻。                 ⑵“折戟（jǐ）”二句:从江岸泥沙中获得残破武器，磨洗后分辨出是三国遗物。折戟，断戟。戟是古代的一种兵器。销，熔化。此处意为朽烂。将，拿，持。                 ⑶“东风”二句:意思是如果没有东风助势，东吴的二乔就免不了被曹操捉到铜雀台去供他享乐了。东风，指火烧赤壁一事。周瑜用黄盖之计，以火攻焚烧曹操用铁链联在一起的战船，正好东南风起，大破曹军。周郎，周瑜。周瑜24岁即为将，吴中皆呼为周郎。铜雀，即铜雀台，曹操所建，故址在今河北临漳县，上居姬妾歌妓，为曹操晚年行乐之处。二乔，大乔、小乔。大乔为孙策之妻，小乔为周瑜之妻，均以美貌著称。此处以二乔被掳代指东吴灭亡。

李商隐

李商隐（813—858），字义山，号玉溪生，又号樊南生。怀州河内（今河南沁阳市）人。开成二年（837）进士，授秘书省校书郎，补弘农尉。次年入泾原节度使王茂元幕府。当时牛（僧孺）李（德裕）党争激烈，李商隐被卷入漩涡，政治上受到排挤，此后一生在牛、李两党的倾轧中度过，困顿失意，潦倒终生。曾依桂管观察使郑亚及京兆尹卢弘正。柳仲郢为东川、剑南节度使，辟为判官，检校工部员外郎。李商隐在艺术上有杰出的成就，其中七律成就最高，其他五言、绝句、七古、五古等也多有名篇警句。他的诗秾艳绮丽，幽微含蓄，深情绵邈，寄托极深。善于用典故和神话传说，通过想象、联想和象征，构成丰富多彩的艺术形象。他的散文峭直刚劲，直抒胸臆；工本章奏典丽工整，才情富赡，善于表情达意，对后世影响也很大，被奉为四六文的金科玉律。有《李义山文集》。

安定城楼⑴

迢递高城百尺楼⑵，绿杨枝外尽汀洲⑶。贾生年少虚垂涕⑷，王粲春来更远游⑸。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⑹。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鵷雏竟未休⑺。

【题解】

此诗写于开成三年（838年）的春天，是年李商隐应博学鸿词科落选，入泾原节度使王茂元幕中。诗人登楼感怀之作，表现了他郁郁不得志的惆怅心怀。

【注释】

⑴安定：郡名，即泾州，唐泾原节度使治所。                 ⑵迢递（tiáo dì）：此处形容楼高。 ⑶汀洲：指泾水岸边沙地和水中洲渚。汀，水边平地。 ⑷贾生：即贾谊。《汉书·贾谊传》：贾谊曾给汉文帝上《治安册》，开头三句说“臣窃惟今之事势，可为痛哭者一，可为流涕者二，可为长太息者六。”这句的“贾生”和下句的“王粲”，是作者自比。                 ⑸王粲：字仲宣，山阳高平(今山东邹县)人。“建安七子”之一。东汉末，北方大乱，流浪荆州依刘表。他曾登当阳(今湖北省县名)城作《登楼赋》。                 ⑹“永忆”二句：意思是自己希望能够在为国家做出一番回旋天地的大事业之后，等到年老发白，然后乘一叶遨游江湖。回天地，扭转乾坤。                 ⑺“不知”二句意思是自己怀有为国建功的抱负，却被那些追名逐利之徒无端猜忌，以为是要与他们争权夺势。鵷（yūān）雏：凤一类的鸟。《庄子·秋水篇》：惠施在梁任相国，庄子要去探望他，有人对惠施说，庄子来，是想接替你的，于是惠施大为惊慌，在城里搜查了三天三夜。庄子于是去见他，对他说：南方有一种鸟，名叫鵷雏，你知道吗?它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非醴泉不饮。鸱（猫头鹰）弄到一只死老鼠，鵷雏恰好从它面前过，鸱竟以为鵷雏要抢它的死鼠，于是发出“吓”的怒吼声。今天你难道是想用你的梁国来吓我吗？

贾生⑴

宣室求贤访逐臣⑵，贾生才调更无伦⑶。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⑷。

【题解】

此诗就汉文帝宣室夜召贾谊之事借题发挥，讽刺君主有求贤之渴而无识贤任贤之能。影射当时的统治者不珍惜人才，有贤才而不重用的现实。

【注释】

⑴贾生：即贾谊。汉文帝时人。                 ⑵宣室：汉未央宫前殿正室，是皇帝举行大规模祭祀前斋戒居住之地。 访：召见。 逐臣：贾谊曾被贬往长沙做王太傅。 ⑶才调：才气。                 ⑷“可怜”二句：意思是可惜汉文帝白白地听得入迷，原来不是询问有关国计民生的大事而是询问鬼神之事。可怜，可惜。虚，徒劳，枉然。前席，向前移动坐处，古人席地而坐，从所坐的席上向前移动，以接近谈话对方，是听得入神的不自觉的动作。苍生，指百姓。

夜雨寄北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⑴。何当共剪西窗烛⑵，却话巴山夜雨时⑶。

【题解】

此诗是诗人大中五年（851）在四川梓州作幕僚时寄答友人之作。诗歌交替描绘现实与期盼的场景，情感真挚，别具一格。

【注释】

⑴巴山：在今四川省南江县以北。                 ⑵共剪西窗烛：在西窗下共剪烛蕊。 ⑶却话：重头谈起。

隋宫⑴

紫泉宫殿锁烟霞，欲取芜城作帝家⑵。玉玺不缘归日角，锦帆应是到天涯⑶。于今腐草无萤火⑷，终古垂杨有暮鸦⑸。地下若逢陈后主，岂宜重问后庭花⑹？

【题解】

此诗讽刺了隋炀帝不接受历史教训，过着荒淫腐朽的生活，最终招致国破家亡的结局。全诗措辞深婉，具有深厚的历史意义。

【注释】

⑴隋宫:指隋炀帝在江都(今江苏扬州)所建的行宫。                 ⑵“紫泉”二句：意思是长安壮丽的宫殿空锁于烟霞之中，炀帝却要到芜城去建行宫。紫泉，即紫渊，流经长安北部的一条河，因避唐高祖李渊讳改渊为泉。这里指代长安。芜城，即扬州。作帝家，指建行宫。                 ⑶“玉玺（Xǐ）”二句:政权如不是落到李渊手里，炀帝一定会玩到天涯海角去了。玉玺，皇帝的玉印，是政权的象征。缘，因。日角，额角饱满像太阳一样。古代相法，认为日角是帝王之相。此指唐高祖李渊。李渊称帝前，唐俭曾说他“日角龙庭”，命相太贵，将拥有天下。锦帆，指炀帝所乘龙舟。                 ⑷“于今”句：如今腐草间的萤火虫都被捉光了。腐草无萤火，古人认为萤火虫是腐烂的草变出来的。炀帝曾在洛阳行宫搜求数斛萤火虫，夜间放出，光照岩谷。在江都也曾放萤取乐，还建了放萤院。                 ⑸“终古”句:意思是当年南游的盛况已成陈迹，隋堤上就只剩下暮鸦在杨柳树上聒噪。终古，长久。垂杨，炀帝开运河，沿河筑堤，遍栽杨柳，后人称为隋堤。                 ⑹“地下”二句:炀帝如在九泉之下见到陈后主，难道还好意思再请张丽华舞一曲《玉树后庭花》吗?陈后主，陈朝未代皇帝陈叔宝，国亡降隋。据《隋遗录》记载，炀帝在扬州时曾于醉梦中与陈后主相遇，并请后主宠妃张丽华舞了一曲《玉树后庭花》。岂宜，难道应当，揣测之词。

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⑴。庄生晓梦迷蝴蝶⑵，望帝春心托杜鹃⑶。沧海月明珠有泪⑷，蓝田日暖玉生烟⑸。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⑹。

【题解】

关于此诗的隐喻，歧义颇多：有人认为是爱情诗，“锦瑟”为令狐楚家的婢女；有人认为是悼亡诗，是诗人追怀他死去的妻子王氏而作。而更多的人认为是诗人晚年追叙生平，自伤身世之辞。

【注释】

⑴ “锦瑟”二句：意思是因瑟有五十弦，联想到自己年将半百，因而追溯生平，华年往事，一一忆起。锦瑟，绘有如锦花纹的瑟。无端，无缘无故，表示心惊。五十弦，古代的瑟本是五十根弦，后来多是二十五弦。柱，调音的支柱，在弦下，可以移动。华年，年轻时候。                 ⑵ “庄生”句:意思是浮生若梦，变幻莫测。庄生，即庄周。《庄子·齐物论》:庄子有一次在梦中发现自己变成了蝴蝶，醒来却发现还是原来的自己，于是他迷惑了，不知道是庄周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梦见自己变成了庄周?                 ⑶ “望帝”句：意思是托文字抒写自己的哀愁。望帝，古蜀国国王的称号，名叫杜字。春心，杜鹃在暮春三月啼叫，故称春心。 ⑷沧海:即大海。                 珠有泪:传说南海外有鲛人，住在水中，哭泣时泪水能变成珍珠。 ⑸蓝田: 在今陕西蓝田县，以出产美玉著称。司空图《与极浦书》因戴叔伦的话说:“诗家之景，如蓝田日暖，良玉生烟，可望而不可置于眉睫之前也。”                 ⑹“此情”二句:这种迷惘感伤岂是等到追忆时才有?就是在当时，我已经觉得怅惘了。可待，岂待，何待。

无题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⑴。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⑵。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⑶。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⑷。

【题解】

此诗是一首诉相思之情、叙别离之苦，对重逢又寄托了无限希望的爱情诗。全诗语言精警而又含蓄。

【注释】

⑴“相见”二句：相见的机会难得，分别也使人难堪，更何况别时正值百花凋零的暮春时节，使人倍觉伤感。                 ⑵“春蚕”二句:春蚕到死方停止吐丝，蜡炬燃尽才不再滴泪。丝，双关语，隐喻“相思”之“思”。蜡炬，蜡烛。泪，指烛油，也隐喻人的泪水。                 ⑶“晓镜”二句:早晨揽镜，但愁年华易逝，容颜消损。深夜月下吟诗，应觉清寒孤凄。晓镜，晨起揽镜梳妆。云鬓改，指容颜憔悴。云鬓，年轻女子浓软如云的发鬓。                 ⑷“蓬山”二句:意思是对方居处离自己不远，希望能有信使殷勤传书、试为探望。蓬山，即蓬莱山，此处指代女子所居之处。青鸟，神话传说中的西王母传送讯息的神鸟，后用来借称爱情使者。

登乐游原⑴

向晚意不适⑵，驱车登古原⑶。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题解】

此诗意境苍凉悲壮，壮丽的夕阳其实包蕴了诗人对唐王朝已至穷途末路而发出的深深的感叹。

【注释】

⑴乐游原：长安城南的郊游胜地，地势高敞。                 ⑵向晚：傍晚。 意不适：情绪不快。 ⑶古原：指乐游原。

皮日休

皮日体(834?一883?)，字逸少，后改袭美，襄阳(今属湖北)人。早年隐居襄阳鹿门山，自号间气布衣，又号醉吟先生、鹿门子、醉民、醉士等。咸通八年(867)进士。十年，苏州刺史崔樊辟为州军事判官。此时与陆龟蒙结识，相与唱和，并称“皮陆”。入朝授太常博士。乾符二年(875)任毗陵副使。黄巢称帝，任为翰林学士。黄巢起义失败，不知所终。早期诗文多有抨击时弊、同情民生疾苦之作，质朴直切，痛快淋漓。《全唐诗》录存其诗九卷。

橡媪叹⑴

秋深橡子熟，散落榛芜冈⑵。伛伛黄发媪⑶，拾之践晨霜⑷。移时始盈掬⑸，尽日方满筐。几曝复几蒸⑹，用作三冬粮⑺。山前有熟稻，紫穗袭人香⑻。细获又精舂⑼，粒粒如玉珰⑽。持之纳于官，私室无仓箱⑾。如何一石余，只作五斗量⑿。狡吏不畏刑，贪官不避赃。农时作私债⒀，农毕归官仓。自冬及于春，橡实诳饥肠⒁。吾闻田成子，诈仁犹自王⒂。吁嗟逢橡媪⒃，不觉泪沾裳。

【题解】

这是组诗《正乐府十篇》的第二首。诗人用质朴的语言，朴实的手法，通过对一位以橡栗充饥的老妇人的悲惨遭遇的刻画，大胆揭露和指斥了封建统治者剥削和压迫百姓的残酷事实。

【注释】

⑴橡：栎树。果实味苦涩。 媪(áo)：:老年妇女。                 ⑵榛(zhn)芜冈：草木丛生的山冈。 ⑶伛伛(yǔ)：弯腰驼背。 ⑷“拾之”句：踏着早晨的寒霜去拣拾橡子。形容辛苦。 ⑸移时：过了好久。                 盈掬：满把。 ⑹曝(pǔ)：:晒。 ⑺三冬：冬季三个月。十月为孟冬，十一月为仲冬，十二月为季冬，故称。 ⑻紫穗：金黄的稻穗。古代上等的黄金叫紫磨，因此紫可指金黄色。                 ⑼细获：指收割时仔细挑选，除去杂质。 ⑽玉珰（）(dānɡ)：玉石耳坠。此处形容稻米的晶莹饱满。 ⑾“持之”二句：将这些好米都缴了官税，家中没有一点存留。仓箱，装米的器具，大的称仓，小的称箱。                 ⑿“如何”二句：意思是纳赋税量米时官吏作弊，把一石只量成五斗。石(dàn)，容量单位，十斗。 ⒀农时：耕种的时候。 作私债：指官府趁农民耕种需要种子，拿稻子放高利贷。                 ⒁“橡实”句：饿极了只好拿橡实来骗骗饥饿的肚肠。诳(kuānɡ)：欺骗，蒙混。 ⒂“吾闻”二句：田成子虽然是假仁假义，但老百姓也得到了一点实惠，因而他的后代成就了王业。田成子，周朝齐国的贵族。他为了收买人心，大斗借出，小斗收进，以求达到做国王的目的。后来，他的子孙果然做了齐王。                 ⒃吁嗟，感叹之词。

聂夷中

聂夷中(837？—907？)，字坦之，河东(今山西永济)人。咸通十二年(871)进士，久困长安，后补华阴县尉。早年家贫，备尝艰辛，故其诗多反映民生疾苦与讽谕时世之作。语言质朴无华，晓畅自然。擅长五言。《全唐诗》录存其诗一卷。

咏田家

二月卖新丝，五月粜新谷⑴。医得眼前疮⑵，剜却心头肉⑶。我愿君王心，化作光明烛。不照绮罗宴⑷，只照逃亡屋⑸。

【题解】

题一作《伤田家》。此诗用浅切明白的语言，沉痛激切的情感，淋漓尽致地反应了广大农民遭受惨重剥削以至无法生存的普遍现象。

【注释】

⑴“二月”二句：意思是二月就预先将新丝贱价抵押出卖，五月禾苗还在田里就预先出卖新谷。粜（tiào），卖粮食。                 ⑵眼前疮：比喻眼前的生计困难。 ⑶剜(wān)却：挖掉。 心头肉：比喻一年的劳动果实。 ⑷绮罗宴：富人的酒宴。 ⑸逃亡屋：指生活不下去而逃亡在外的人家。

杜荀鹤

杜荀鹤(846—904)，字彦之，自号九华山人，池州石埭(今安徽石台)人。出身寒微。昭宗大顺二年(891)进士及第，时局危乱，复归隐。曾被宣州节度使田君页辟为从事。后出使大梁，得朱温厚遇，为翰林学士，不久病卒。其诗多反映社会矛盾及民生疾苦，抨击黑暗现实，短小精悍，浅近通俗，擅用白描，自成一家。有《唐风集》。

山中寡妇

夫因兵死守蓬茅⑴，麻苎衣衫鬓发焦⑵。桑柘废来犹纳税⑶，田园荒后尚征苗⑷。时挑野菜和根煮⑸，旋斫生柴带叶烧⑹。任是深山更深处⑺，也应无计避征徭⑻。

【题解】

此诗通过对一位山中寡妇悲惨生活的描写，真实地反映了黄巢起义失败后，统治阶级加紧剥削，农民大量逃亡的社会事实。

【注释】

⑴蓬茅：茅屋。 ⑵苎（zhù）：麻的一种，即苎麻。多年生草木，茎皮可织粗麻布。                 ⑶柘（zhè）：植物名，落叶乔木，叶可养蚕。 废：荒废。 ⑷征苗：指征收田赋。 ⑸时：经常。 挑：挖。 和：连同。 ⑹旋：随即。                 斫（zhuó）：砍。 ⑺任：任凭。 ⑻无计：没有办法。征徭：:赋税和徭役。

二、散文

王勃

作者介绍见前。

秋日登洪府滕王阁饯别序⑴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⑵。星分翼轸，地接衡庐⑶。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⑷。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⑸；人杰地灵，徐穉下陈蕃之榻⑹。雄州雾列，俊彩星驰⑺。台隍枕夷夏之交，宾主尽东南之美⑻。都督阎公之雅望，棨戟遥临⑼；宇文新州之懿范，襜帷暂驻⑽。十旬休暇⑾，胜友如云。千里逢迎，高朋满座。腾蛟起凤，孟学士之词宗⑿；紫电青霜，王将军之武库⒀。家君作宰，路出名区⒁。童子何知？躬逢胜饯⒂。                 时维九月，序属叁秋⒃。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⒄。俨骖於上路，访风景於崇阿⒅。临帝子之长洲，得仙人之旧馆⒆。层台耸翠，上出重霄；飞阁流丹，下临无地⒇。鹤汀凫渚，穷岛屿之萦回（21）；桂殿兰宫，即冈峦之体势（22）。披绣闼，俯雕甍（23）。山原旷其盈视，川泽纡其骇瞩（24）。闾阎扑地，钟鸣鼎食之家（25）；舸舰迷津，青雀黄龙之舳（26）。虹销雨霁，彩彻区明（27）。落霞与孤骛齐飞（28），秋水共长天一色。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29），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30）。遥吟甫畅，逸兴遄飞（31）。爽籁发而清风生，纤歌凝而白云遏（32）。睢园绿竹，气凌彭泽之樽（33）；邺水朱华，光照临川之笔（34）。四美具，二难并（35）。穷睇眄於中天，极娱游於暇日（36）。天高地迥（37），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38）。望长安於日下（39），指吴会於云间（40）。地势极而南溟深，天柱高而北辰远（41）。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42）。沟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43）。怀帝阍而不见，奉宣室以何年（44）？嗟乎！时运不齐，命途多舛（45）。冯唐易老，李广难封（46）。屈贾谊於长沙（47），非无圣主（48）；窜梁鸿於海曲（49），岂乏明时（50）？。所赖君子安贫（51），达人知命（52）。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53）；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54）。酌贪泉而觉爽，处涸辙以相欢（55）。北海虽赊，扶摇可接（56）；东隅已逝，桑榆非晚（57）。孟尝高洁，空怀报国之情（58）；阮籍猖狂，岂效穷途之哭（59）？

勃三尺微命（60），一介书生（61），无路请缨，等终军之弱冠（62）；有怀投笔，慕宗悫之长风（63）。舍簪笏於百龄，奉晨昏於万里（64）。非谢家之宝树，接孟氏之芳邻（65）。他日趋庭，叨陪鲤对（66）；今晨捧袂，喜托龙门（67）。杨意不逢，抚凌云而自惜（68）；锺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惭（69）？呜呼！胜地不常，盛筵难再（70）。兰亭已矣，梓泽邱墟（71）。临别赠言（72），幸承恩於伟饯（73）；登高作赋（74），是所望於群公！耙竭鄙诚，恭疏短引（75）。一言均赋，四韵俱成（76）。请洒潘江，各倾陆海云尔（77）。

【题解】

唐高宗上元二年(675)，作者往交趾(今越南北部)省亲，路过洪州，适逢都督阎公在滕王阁上大宴宾客，遂当场写了这篇序文。文中记叙了这场盛宴，并抒发了自己的雄心壮志和怀才不遇的感情。通篇对偶工整，词藻华美，自然流畅，是骈文中不可多得的名篇。

【注释】

（1）洪府：今江西南昌市。隋称豫章郡，唐改称洪州都督府。                 滕王阁：唐高祖李渊第二十二子元婴，贞观十三年(639)受封为滕王。在任洪州都督时建造此阁，人称滕王阁。 〔2〕”豫章”二句：意思是滕王阁位于汉代的豫章郡、唐代的洪州府。                 〔3〕”星分”二句：意思是洪州府的星空分野属于翼轸，地理位置与衡山、庐山相接。古代人把天上的星宿位置和地上的区域对应起来，叫作”分野”。翼、轸（zhěn），都是二十八宿中的星名，其分野对应地面的吴地和楚地。衡，衡山，在湖南省。庐，庐.山，在江西省。                 . 〔4〕“襟三江”二句：意思是洪州地带，以三江为襟，以五湖为带，与楚地、越地相接。襟，衣襟。带，衣带。均用作动词。三江，泛指长江中下游的江河。五湖，泛指南方大湖。蛮荆：指楚地，即今湖北、湖南一带。因开化较晚，称为“南蛮”。瓯越，指越地，即今浙江部分地区。古时东越王都东瓯(今浙江永嘉)，故称。.                 ⑸“物华”二句：意思是这里的物产华美，有如天降之宝，其光彩上冲斗牛之宿。物华，宝物的光华。天宝，天之宝物。据《晋书·张华传》，张华在豫章郡丰城县(今属江西)得到两把宝剑，一名龙泉，一名太阿。龙光，指宝剑的光芒。墟，地域，地区。                 〔6〕“人杰”二句：意思是说.豫章的土地有灵秀之气，因而出生的人也特别杰出。徐孺，即徐孺子，名穉，豫章人，东汉时名士。陈蕃，字仲举，曾任豫章太守，不接待宾客，唯穉来特设一榻，穉去则悬之。                 〔7〕“雄州”二句：意思是，豫章郡富庶的州县如云雾聚集，人物兴盛像群星奔驰。雄州，大州。俊采，指英俊有文采的人材。一说，指有才华的官吏。采，通“寀”，官吏。                 ⑻“台隍”二句：意思是豫章处于中原和吴越的交界处，宾主都是东南地区的杰出人材。台隍，亭台、城堑，此处指代城池。枕，占据。夷，古代对中原以外地区的称呼，这里指荆楚地区。夏，指中原地区。宾主，指这次宴会的雪人和主人。《世说新语·言语》：“东南之美，东南地区的杰出人材。不徒东南之美，实为海内之秀。”                 〔9〕“都督”二句：意思是阎都督有美好的声望，各方官员远道来临。阎公，即当时的洪州都督，其名不详。雅望，美好的声名。棨戟（qǐ），外有赤黑色繒作套的木戟，古时官员出行时用作前导的一种仪仗。                 〔10〕“宇文”二句：意思是具有美好风范的新州刺史宇文氏，在此作短暂停留。新州，唐郡名，即今广东新兴县。宇文，复姓。其名不可考。懿范，美好的风范。襜(chān)帷，车帷，代指所乘的车。                 〔11〕十旬休假：每十天为一旬。唐制，每旬休假一天，谓之旬休。假通“暇”，空闲。 〔12〕“腾蛟”二句：意思是孟学士富有文才，堪称文坛宗师。《西京杂记》说董仲舒梦蛟龙入怀，乃作《春秋繁露》。又说扬雄著《太玄经》，梦见自己吐出凤凰，飞集书上。孟学士，宾客之一，名字不详。                 〔13〕”紫电”二句：意思是王将军武器精良，胸有韬略。紫电、青霜，古代名剑。《古今注》说吴大皇帝孙权有宝剑六，其二名紫电。据《西京杂记》载：汉高祖斩白蛇剑，锋刃上光若霜雪。王将军，座中来客，名字未详。武库，兵器库，这里比喻胸中富于军事韬略。                 .(14)“家君”二句：意思是我父亲在交趾作县令，我因省亲路过这名胜之地。家君，家父。宰，即县令。路出，路经。 〔I5〕“童子”二句：意思是我是个无知的后生，却能亲自参加这盛大的宴会。童子：王勃自指。躬逢，亲逢。                 ⒃“时维”二句：意思是时当高秋之际。维，在，语助词。序，节气时序。三秋，农历秋季为七、八、九三.月，九月是第三个月，故称”三秋”，又称”九秋”。                 〔17〕潦（lào）水：:雨后的积水。 〔⒅〕“俨骖騑”二句：意思是整顿车驾在大路上行进，到高山坡上去观赏风景。俨，同“严”，整顿排列。骖騑，驾车的马。崇，高。阿，山坡。                 〔⒆〕“临帝子”二句：意思是来到江边的沙洲，恭临当年的滕王阁。帝子、天人，都指滕王李元婴。 ⒇“层台”四句：意思是滕王阁建筑流金溢彩，仰观高耸入云，俯瞰看不到地。                 （21） “鹤汀”二句：栖息着各种水鸟的沙洲，像连绵的岛屿一样极尽纡曲回环之致。凫（hú），野鸭。汀，水边平地。渚（zhǔ）：江中小洲。                 （22） “桂殿”二句：华丽的宫殿依山冈的形势高低起伏。 （23） “披绣闼（tà）”二句：打开精致的阁门，越过雕饰的屋脊向下俯视。闼，门。甍（ménɡ）：屋脊。                 （24） “山原”二句：意思是山原平旷使人不禁睁大了眼睛，川泽盘曲使人看了吃惊。纡（yū）：弯曲。骇瞩：惊视。 （25）“闾阎”二句：意思是遍布山原的房屋，尽是豪富的世家大族。闾阎，里门，此处指代房屋。扑，遍。钟鸣鼎食：比喻富贵人家。古代贵族鸣钟列鼎而食。                 （26） “舸（ɡě）舰”二句：意思是装饰精美的雀舫龙舟，塞满川泽。舸舰，大船。迷：填满。津，渡口，此处代指川泽。青雀、黄龙：船的形状。轴通“舳”（zhú）：船尾掌舵处，这里代船。                 （27）霁（jì）：雨过天晴。 彩：彩虹。 区：指天空。 （28）骛（wù）：鸭类。 （29）响：声音。穷：直达。彭蠡（lì）：古大泽名，即今鄱阳湖。                 （30） “雁阵”二句：意思是天寒大雁受寒南飞，鸣叫声一直到衡阳才止息。雁阵：雁飞的阵势。衡阳，今属湖南省，境内有回雁峰，相传秋雁到此不再南飞，待春而回。浦，水边。                 （31） “遥襟”二句：胸怀方因赏景而舒畅，逸兴又因与宴而超逸飞扬。遥襟：旷远的胸怀。甫，方才。遄(chuán)，迅速。 （32）                 “爽籁”二句：意思是萧管悠扬，仿佛阵阵清风徐来，歌声婉转，使白云也驻足不飞。爽籁，萧管之类的乐器。白云遏（è）：《列子·汤问》载歌者秦青“抚节悲歌，声振林木，响遏行云。”                 （33） “睢（suī）园”二句：意思是今日之宴会，就像是梁王菟园的文人雅集，饮酒的豪兴胜过当年的陶渊明。睢园，即西汉梁孝王的菟园，在睢阳(故城在今河南商丘县南)，园中多竹。梁孝王常于睢园与文人宴饮属文。凌，超过。彭泽，指陶渊明，他曾为彭泽令。樽，酒杯。陶渊明《归去来辞》：“携幼入室，有酒盈樽。”                 （34） “邺水”二句：又如邺下文人之风流，堪与谢灵运的文采媲美。邺水，在邺下（今河北临临漳县）。曹操有园池在此，曹氏父子常在此与文人聚会。朱华，荷花。曹植《公宴诗》：“秋兰被长坂，朱华冒绿池。”临川，指谢灵运，他曾任临川(今江西临川县)内史。《宋书·谢灵运传》说他“博览群书，文章之美，江左莫逮。”                 〔35〕“四美”二句：意思是宴会上的人四美俱备，二难并存。四美，指良辰、美景、赏心、乐事。二难，指贤主和嘉宾。 （36）睇眄（dì                 miǎn）二句：意思是极目眺望，在闲暇的日子里纵情嬉游。睇、眄，都是看的意思。中天，天的中心，即天的最高处。 （37）迥（jiǒnɡ）：远。                 （38）盈虚：满亏，指盛衰等世间万物的变化。 有数，有一定的气数、规律。 （39）日下：太阳下，暗指京都长安。 （40）吴会：吴郡，治所在今江苏苏州市。                 云间：吴地的古称。 （41） “地势”二句：意思是自己要到南海，远离北方的朝廷。极，尽头。南溟（mínɡ），南海。天柱，古代神话，昆仑山上有铜柱，其高入天，称为天柱。北辰，北极星。这里喻指国君。                 （42）失路：不得志。 （43） “沟水”句：意思是宴会中的人，都是来自各方，偶然相逢，聚而即散。 （44） “怀帝”二句：意思是怀念朝廷而不得见，不知何时才能侍奉国君。帝阍（hūn），天帝的守门人，此指宫门。宣室，汉代未央宫前殿一宫室名，文帝曾在这里召见贾谊。                 （45）舛（chuǎn）：乖违，不顺。 （46）“冯唐”二句：意思是自己就像冯唐、李广那样岁月蹉跎，功业难成。冯唐，西汉安陵人。曾为郎中，以孝闻名。文帝任命他为车骑都尉，景帝时为楚相，后免官。武帝求贤良之士，冯唐亦被举荐，因年逾九十，无法再任职。李广，汉武帝时名将，在对匈奴用战中屡立战功，被誉为“飞将军”，但始终未被封侯。                 （47）贾谊：汉文帝时贾谊曾提出很多有关国政的建议，但均未被采纳，后遭排挤谪为长沙王太傅。 （48）圣主：指汉文帝。 （49）窜：逃走。                 梁鸿：东汉章帝时人，因批评朝政，得罪章帝，于是变更姓名，避居齐鲁滨海一带地方。海曲，海隅，滨海之地。 （50）明时：政治清明时期。                 （51）赖：凭恃。 见机：即识时务。《易·系辞下》：“君子见几（机）而作。” 〔52〕达人：通达事理的人。 知命：即识天命。                 〔53〕“老当益壮”四句：年纪老了越应壮心不已，岂可在头白时改变本心？困穷时更要坚强不屈，不失去崇高的志向。《后汉书·马援传》：“丈夫为志，穷当益坚，老当益壮。”宁，岂。青云之志，高远的志向。《续逸民传》：“嵇康早有青云之志。”                 〔54〕“酌贪泉”二句：意思是有德行操守的人，无论环境如何恶劣，都会矢志不移。贪泉，《晋书·吴隐之传》载：廉吏吴隐之赴广州刺史任，途中有水名贪泉，饮之者怀无厌之欲。隐之酌而饮之，并赋诗曰：“古人云此水，一歃怀干金。试使夷齐饮，终当不易心。”及至广州，越发清廉。                 〔55〕“处涸（hé）辙”二句：意思是身处困厄的境地，仍能自得其乐。《庄子·外物》有鲋鱼处涸辙的故事。涸辙，积水干涸了的车沟。                 〔56〕“北海”二句：意思是北海虽远，仍可乘风到达。北海，即《庄子·逍遥游》说的北冥。扶摇，回旋直上高空的大风。赊，远。 〔57〕“东隅”二句意思是早年虽失意，晚年也可有所作为。《后汉书·冯异传》：“可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东隅，日出的地方。桑榆，日落之处。                 〔58〕孟尝：字伯周，东汉时会稽上虞(今属浙江)人。任合浦太守时，政绩卓著。后辞官归隐。桓帝时屡有人荐，终不见用。 〔59〕阮籍：字嗣宗，魏晋间文学家，“竹林七贤“之一。任性不羁，嗜酒狂放，不拘礼法，“时率意独驾，不由径路，车迹所穷，辄恸哭而返”(《晋书·阮籍传》)。猖狂，放任不拘礼法。效，取法。                 〔60〕三尺：即三尺童子，作者自指。 微命：小命。 〔61〕一介：一个。有自谦之意。 〔62〕“无路”二句：意思是自己与终军年纪相仿，却无请缨报国的机会。终军，字子云，济南人，汉武帝时任谏议大夫。《汉书·终军传》：“南越与汉和亲，乃遣军使南越，说其王，欲令入朝，比内诸侯。军自请：‘愿受长缨，必羁南越王而致之阙下。’”                 请缨，指投军报国。缨，绳子。弱冠，古人二十岁行冠礼，表示成年。 〔63〕”有怀”二句：意思是自己有投笔从戎的志向，也敬慕宗悫那样的远大抱负。投笔，投笔从戎，事见《后汉书·班超传》，后人以此比喻弃文从武。宗悫(què)，字元干，南朝刘宋南阳人。年少时叔父问他的志愿，他说“愿乘长风破万里浪”(见《宋书·宗悫传》)。                 〔64〕“舍簪笏（hù）”二句：意思是为了侍奉父母，自己甘愿舍去一生的功名富贵。簪笏，冠簪、手版，古时官员上朝时所用之物。这里指代官职。百龄，犹言一生。晨昏，指晨省昏定。《礼记·曲礼上》：“凡为人子之礼，冬温而夏清，昏定而晨省。”万里，指王勃去交趾的路途。                 〔65〕“非谢”二句：意思是自己虽无谢氏子弟资质，却是在像孟子邻居那样好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谢家之宝树，《世说新语·言语》载，谢安问他的子侄：“子弟亦何预人事，而正欲使其佳?”侄子谢玄答曰：“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庭阶耳。”后因以芝兰玉树比喻好子弟。孟氏：孟轲，相传其母为教育儿子而三迁择邻。                 〔66〕“他日”二句：意思是自己过几天也会像孔鲤那样承受父亲的教诲。趋庭，小步快走，以示恭敬。叨陪，谦辞，犹言幸从，幸同。鲤对，用孔鲤趋庭应对的典故。鲤.指孔鲤，孔子之子事详见《论语·季氏》。                 〔67〕“今兹”二句：意思是自己有幸得到阎都督及长者的招待，好比登龙门。捧袂(mèi)，捧着长者的衣襟表示恭敬。托龙门，《后汉书·李膺传》载，李膺声.名极高，有受到他接待的人，称为登龙门。后遂以登龙门比喻得到名人的援引而提高声望。                 〔68〕“杨意”二句：意思是即使有作品没有人推荐赏识，也只好叹息失意。《史记·司马相如列传》：汉武帝读《子虚赋》很满意，很想见作者。杨得意于是在旁说乃是司马相如所作，于是相如被召见。后相如又献《大人赋》，天子大悦，“飘飘有凌云之气，似游天地之间”。凌云，代指相如的作品。                 〔69〕“钟期”二句：意思是假如能遇到钟子期那样的知音，我为他吟诗作文，又有什么可惭愧的呢?钟期，即钟子期，代指知音的人。《列子·汤问》记载有伯牙与钟子期知音互赏的故事。奏流水，比喻自己写作此文。                 〔70〕“胜地”二句：意思是胜地不常有，盛篷难再得。胜地，指滕王阁。 〔71〕“兰亭”二句：意思是兰亭宴集的盛况已成往事，繁华的金谷园也成了一片废墟。兰亭，在今浙江绍兴西南。晋穆帝永和九年(353)三月，王羲之曾会同当时的名士在此宴集，他作了《兰亭集序》。梓泽，在今河南省洛阳西北，晋代贵族石崇的金谷园就在这里。                 〔72〕赠言：指赠送这篇序文。 〔73〕伟饯：盛大的饯别宴会。 〔74〕登高作赋：指在宴会上登滕王阁赋诗属文。《韩诗外传》卷七：“孔子曰：‘君子登高必赋。’”                 〔75〕“敢竭”二句：意思是冒昧地竭尽自己鄙俗的情.怀，恭敬地写出这篇小序。竭，竭尽。鄙怀，作者自谦之词。疏，条陈，写。引，序。                 〔76〕“一言”二句：意思是请大家都来作诗，诗很快就写成了。四韵，制双数句押韵的八句的诗。王勃有《滕王阁诗》。 〔77〕“请洒”二句：意思是请诸位驰骋才华，写出精彩的诗篇吧。潘江陆海，钟嵘《诗品》：“陆（机）才如海，潘（岳）才如江。”用江、海形容其才华横溢。云尔，语气助词。用于句尾，表示结束。

韩愈

作者介绍见前。

杂说

世有伯乐⑴，然後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故虽有名马，只辱於奴隶人之手⑵，骈死於槽枥之间⑶，不以千里称也⑷。马之千里者，一食或尽粟一石⑸。食马者，不知其能千里而食也⑹。是马也，虽有千里之能，食不饱，力不足，才美不外见⑺，且欲与常等不可得⑻，安求其能千里也⑼。策之不以其道⑽，食之不能尽其材，鸣之而不能通其意，执策而临之曰：“天下无马。”呜呼！其真无马邪？其真不知马也！

【题解】

本题共四篇，这里选的是第四篇。文章借千里马不遇伯乐的遭遇，抨击统治者对人才的压抑和摧残。寓意深刻，比喻精当，极富表现力。

【注释】

⑴伯乐：姓孙名阳,字伯乐，春秋秦穆公时人,以善相马著称。                 ⑵奴隶人：此指马夫。 ⑶骈死：相继而死。骈，并。 槽枥：指马槽。槽，盛饲料的器具。枥，系马处。 ⑷ “不以”句：不被人称为千里马。                 ⑸ “一食”句：一顿可能要吃掉一石饲料。石（dàn），容量单位，相当于十斗。 ⑹“食（sì）马”二句：意思是喂马的人不知马能日行千里而给它相应的饲料。食，同“饲”。                 ⑺见：同“现”，显露。 ⑻ “且欲”句：即使要求同一般的马一样也不可能。 ⑼安：哪能。 ⑽ “策之”句：不按它的特性来驾御它。策，马鞭，这里用作动词。

柳宗元

作者介绍见前。

小石潭记

从小丘西行百二十步，隔篁竹⑴，闻水声，如鸣佩环⑵，心乐之。伐竹取道，下见小潭，水尤清冽⑶。全石以为底⑷，近岸，卷石底以出，为坻，为屿，为嵁，为岩⑸。青树翠蔓，蒙络摇缀⑹，参差披拂。
潭中鱼可百许头⑺，皆若空游无所依。日光下澈⑻，影布石上，怡然不动⑼，俶尔远逝⑽，往来翕忽⑾，似与游者相乐⑿。
潭西南而望，斗折蛇行，明灭可见。其岸势犬牙差互，不可知其源。
坐潭上，四面竹树环合，寂寥无人，凄神寒骨，悄怆幽邃⒀。以其境过清，不可久居⒁，乃记之而去。
同游者：吴武陵、龚古、余弟⒂。隶而从者⒃，崔氏二小生⒄：曰恕己⒅，曰奉壹。

【题解】

本篇是《永州八记》的第四篇，作者用精妙的比喻和拟人的手法，生动描绘了小石潭清幽美妙的景色，抒发了作者被贬失意的孤寂凄凉的心情。

【注释】

⑴篁〈huáng〉竹：丛竹。篁，泛指竹子。                 ⑵佩环：古代人系在衣带上做装饰用的玉。行动时发出声音。 ⑶清冽（liè）：清澄寒凉。 ⑷“全石”句：意思是潭底是由整块石头构成。                 ⑸“为坻〈chí〉”四句：意思是显露在水面上的石块形状各异。坻，水中的小洲或高地。屿，水中小山。嵁，不平的岩石。 ⑹蒙络：青藤缠绕树木的样子。                 摇缀：藤蔓垂挂的样子。 ⑺可：大约。 ⑻澈：透过。 ⑼怡然：愉悦的样子。 ⑽俶（chù）尔：突然。 ⑾翕（Xī）忽：迅疾的样子。                 ⑿“似与”句：《庄子·秋水》：“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庄子曰：‘鲦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 ⒀悄怆幽邃：凄冷幽深。 ⒁居：留。                 ⒂吴武陵：作者之友，信州〈今江西上饶〉人，时亦被谪永州。 龚古：生平未详。 宗玄：作者从弟。 ⒃隶：依附。 ⒄小生：年轻人。                 ⒅恕己：与奉壹同为作者姐夫崔简之子。

杜牧

作者介绍见前。

阿房宫赋⑴

六王毕⑵，四海一⑶。蜀山兀，阿房出⑷。覆压三百馀里⑸，隔离天日。骊山北构而西折⑹，直走咸阳⑺。二川溶溶⑻，流入宫墙。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⑼，檐牙高啄⑽。各抱地势⑾，钩心斗角⑿。盘盘焉⒀，囷囷焉⒁，蜂房水涡⒂，矗不知乎几千万落⒃。长桥卧波⒄，未云何龙？复道行空⒅，不霁何虹⒆？高低冥迷，不知西东。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风雨凄凄。一日之内，一宫之间，而气候不齐。                 妃嫔媵嫱⒇，王子皇孙（21），辞楼下殿，辇来於秦（22）。朝歌夜弦，为秦宫人。明星荧荧（23），开妆镜也。绿云扰扰（24），梳晓鬟也（25）。渭流涨腻（26），弃脂水也。烟斜雾横，焚椒兰也（27）。雷霆乍惊，宫车过也。辘辘远听（28），杳不知其所之也（29）。一肌一容，尽态极妍（30）。缦立远视（31），而望幸焉（32），有不得见者，三十六年（33）。

燕、赵之收藏，韩、魏之经营，齐、楚之精英，几世几年，剽掠其人（34），倚叠如山（35）。一旦不能有，输来其间。鼎铛玉石，金块珠砾（36），弃掷逦迤（37）。秦人视之，亦不甚惜。

嗟乎！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38）。秦爱纷奢（39），人亦念其家。奈何取之尽锱铢（40），用之如泥沙！使负栋之柱，多於南亩之农夫。架梁之椽，多於机上之工女。钉头磷磷（41），多於在庾之粟粒（42）。瓦缝参差，多於周身之帛缕。直栏横槛（43），多於九土之城郭（44）。管弦呕哑（45），多於市人之言语。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独夫之心（46），日益骄固（47）。戍卒叫（48），函谷举（49）。楚人一炬，可怜焦土（50）。

呜呼！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51），秦也，非天下也。嗟夫！使六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秦。秦复爱六国之人，则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52），谁得而族灭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後人哀之。後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後人而复哀後人也（53）。

【题解】

本篇作于唐敬宗宝历元年（825），借铺写秦始皇大修阿房宫，穷奢极欲，不恤民力而自取败亡的历史，对晚唐统治者进行讽刺和劝戒。本文既具赋体铺张扬厉的特征，又精练概括，有明显的散文化倾向。

【注释】

⑴阿房(pánɡ)宫:秦宫名,故址在今陕西西安市阿房村。后为项羽焚毁。                 ⑵六王：指战国末齐、楚、燕、赵、韩、魏六国君主。 毕：被灭。 ⑶四海：天下。 一：统一。 ⑷“蜀山”二句：意思是砍伐光了蜀山的树木，建造起阿房宫。兀，此指光秃。                 ⑸覆压：覆盖掩压。 ⑹骊山：山名,在今陕西临潼县东南。 ⑺咸阳：秦都,故址在今陕西咸阳东北。 ⑻二川：渭川、樊川。 溶溶：水盛而动荡的样子。                 ⑼廊腰：游廊曲折处。 缦（màn）回：宽缓回环。 ⑽檐牙：檐角。 高啄：指檐角翘起,如禽鸟仰首啄物。 ⑾各抱地势：依据不同地形而建筑。                 ⑿钩心：指曲廊与宫室中心钩连。 斗角：指檐角相向。 ⒀盘盘：曲折的样子。 ⒁囷囷（qūn）：回旋的样子。 ⒂蜂房水涡：形容宫室繁密如蜂房,曲廊回旋如水涡。                 ⒃矗(chù)：耸立。 落：居处。此指院落。 ⒄长桥：指阿房横跨渭水与咸阳相接的桥。 ⒅复道：楼阁间的空中通道。 ⒆霁（jì）：雨过初晴。                 ⒇妃嫔（pín）媵（yìnɡ）嫱（qiánɡ）：泛指六国后妃。妃，帝王配偶。媵，陪嫁女。嫔嫱，皆古代宫廷中女官名,亦代指帝王的妻妾。                 （21）王子皇孙：指六国君主子孙。 （22）辇：乘车。 （23）荧荧（yínɡ）：光亮闪闪的样子。 （24）扰扰：纷乱的样子。                 （25）鬟：女子梳的环形发髻。 （26）涨腻：水面涨起一层油腻。 （27）椒兰：香料名。 （28）辘辘（lù）：车声。 （29）杳：深远。                 （30）“一肌”二句：意思是宫妃们精心打扮，使肌肤容貌极尽美妍。 （31）缦立：久立。 （32）望幸：盼望皇帝临幸。 （33）三十六年：秦始皇在位三十七年,于三十七年死去,故称三十六年。                 （34）摽〈piāo〉掠：抢劫掠夺。 其人：指六国人民。 （35）倚叠：堆积。 （36）“鼎铛（chēnɡ）”二句：意思是把宝鼎当土块,把珠宝当沙石。铛，平底锅。块，土块。砾，碎石。                 （37）俪迤（lǐyǐ）：连续不断。 （38）“一人”二句：意思是人心都是相同的,帝王应体察百姓之心。一人，指秦皇帝。 （39）纷奢：繁华奢侈。                 （40）锱铢(zīzhū)：古代重量单位,六铢为一锱,四锱为一两,此喻轻徽、细小。 （41）磷磷：岩石繁密的样子,此指钉头密集。                 （42）庾：谷仓。 （43）直栏横槛：栏杆纵横。 （44）九土：九州，即中国。 （45）呕哑：形容纷繁的乐器声。 （46）独夫：残暴失道、众叛亲离的君主,此指秦始皇。                 （47）骄固：骄横顽固。 （48）戍卒叫：指陈涉、吴广起义。史载,陈涉曾戍守渔阳,故称戍卒。 （49）函谷：关名,在渭南灵宝县东北,为秦东边关隘。                 举：攻下。 （50）“楚人”二句：指项羽火烧阿房宫。《史记·项羽本纪》：汉元年〈206〉十二月,“项羽引兵西屠咸阳,杀秦降王子婴,烧秦宫室,火三月不灭。”可怜，可惜。                 （51）族：灭族。 （52）递三世：传了三代。即秦始皇、秦二世和秦王子婴。 （53）“后人”三句：意思是后人哀叹秦朝灭亡，但不以此为借鉴，那么也将使更后的人来哀叹他们。

皮日休

作者介绍见前。

读司马法⑴

古之取天下也以民心,今之取天下也以民命。唐、虞尚仁⑵,天下之民从而帝之,不曰取天下以民心者乎⑶?汉、魏尚权⑷,驱赤子于利刃之下⑸,争寸土于百战之内。由士为诸侯⑹,由诸侯为天子,非兵不能威,非战不能服,不曰取天下以民命者乎?由是编之为术,术愈精而杀人愈多,法益切而害物益甚⑺。呜呼!其亦不仁矣!蚩蚩之类⑻,不敢惜死者,上惧乎刑,次贪乎赏。民之于君,犹子也,何异乎父欲杀其子,先给以威,后啖以利哉⑼?孟子曰:“‘我善为阵,我善为战’,大罪也。⑽”使后之君于民有是者,虽不得士⑾,吾以为犹士也。

【题解】

本篇猛烈抨击了汉魏以来统治者为争权夺利不惜牺牲民命的罪恶，议论精警，笔锋犀利。

【注释】

⑴司马法：春秋时齐国司马(官名)田穰苴〈ránɡjū〉通晓兵法,到战国时齐威王派人追记整理他的兵法,编为《司马穰苴兵法》,后世简称《司马法》。                 ⑵唐：传说中的远古部落,首领为尧。 虞：传说中的远古部落,首领为舜。尧、舜均为古代著名圣君。 尚：崇尚,提倡。 仁：仁德,仁爱。                 ⑶不曰：岂不是。 ⑷权：权力,权谋。 ⑸赤子：指百姓。 ⑹士：士大夫,一般宫吏。 诸侯：古代对中央政权所分封各国国君的统称。                 ⑺切：切实。 物：指大众。 ⑻蚩蚩〈chī〉之类：指被迫参战的百姓。蚩蚩，敦厚无知的样子。《诗经·卫风·氓》：“氓之蚩蚩,抱布贸丝。”                 ⑼啖(dàn)：食,引申为引诱。 ⑽“孟子”四句：意思是孟子说：“那种吹嘘我善于列阵，我善于作战的人是犯了大罪呵。”语本《孟子·尽心下》。其中“我善为阵”二句是孟子转引别人的话。                 ⑾士：引申为天下之人。

三、小说

蒋防

蒋防（生卒年不详），字子徵，一作子微，义兴（今江苏宜兴）人。少有才名，曾得李绅推荐。官至司封郎中知制诰，后贬官为汀州、连州刺史。工诗文，尤长于传奇。所撰《霍小玉传》是唐传奇最精彩动人的作品之一，广为传诵。

霍小玉传

大历中⑴，陇西李生名益⑵，年二十，以进士擢第。其明年，拔萃⑶，俟试於天官⑷。夏六月，至长安，舍於新昌里。生门族清华⑸，少有才思，丽词嘉句，时谓无双。先达丈人⑹，翕然推伏⑺。每自矜风调⑻，思得佳偶，博求名妓，久而未谐。长安有媒鲍十一娘者，故薛驸马家青衣也⑼；折券从良⑽，十馀年矣。性便辟⑾，巧言语，豪家戚里⑿，无不经过，追风挟策⒀，推为渠帅⒁。常受生诚托厚赂，意颇德之⒂。经数月，李方闲居舍之南亭。申未间⒃，忽闻扣门甚急，云是鲍十一娘至。摄衣从之，迎问曰：“鲍卿今日何故忽然而来？”鲍笑曰：“苏姑子作好梦未？⒄”有一仙人，谪在下界，不邀财货，但慕风流。如此色目⒅，共十郎相当矣。”生闻之惊跃，神飞体轻，引鲍手且拜且谢曰：“一生作奴，死亦不惮⒆。”因问其名居。鲍具说曰：“故霍王小女⒇，字小玉，王甚爱之。母曰净持。即王之宠婢也。王之初薨（21），诸弟兄以其出自贱庶（22），不甚收录（23）。因分与资财，居於外，易姓为郑氏，人亦不知其王女。资质秾艳，一生未见，高情逸态，事事过人，音乐诗书，无不通解。昨遣某求一好儿郎格调相称者。某具说十郎。他亦知有李十郎名字，非常欢惬。住在胜业坊古寺曲（24），甫上车门宅是也（25）。以与他作期约。明日午时，但至曲头觅桂子（26），即得矣。”

鲍既去，生便备行计。遂令家僮秋鸿，于从兄京兆参军尚公处假青骊驹（27），黄金勒（28）。其夕，生浣衣沐浴，饰容仪，喜跃交并，通夕不寐。迟明（29），巾帻（30），引镜自照，惟惧不谐也。徘徊之间，至於亭午（31）。遂命驾疾驱，直抵胜业。至约之所，果见青衣立候，迎问曰：“莫是李十郎否？”即下马，令牵入屋底，急急锁门。见鲍果从内出来，遥笑曰：“何等儿郎，造次入此（32）。”生调诮未毕（33），引入中门。庭间有四樱桃树；西北悬一鹦鹉笼，见生入来，即语曰：“有人入来，急下帘者！”生本性雅淡，心犹疑惧，忽见鸟语，愕然不敢进（34）。逡巡（35），鲍引净持下阶相迎，延入对坐。年可四十馀，绰约多姿（36），谈笑甚媚。因谓生曰：“素闻十郎才调风流，今又见仪容雅秀，名下固无虚士（37）。某有一女子，虽拙教训，颜色不至丑陋，得配君子，颇为相宜。频见鲍十一娘说意旨，今亦便令永奉箕帚（38）。”生谢曰：“鄙拙庸愚，不意顾盼（39），倘垂采录，生死为荣。”遂命酒馔，即命小玉自堂东閤子中而出（40）。生即拜迎。但觉一室之中，若琼林玉树，互相照曜，转盼精彩射人。既而遂坐母侧。母谓曰：“汝尝爱念‘开帘风动竹，疑是故人来（41）。’即此十郎诗也。尔终日念想，何如一见。”玉乃低鬟微笑（42），细语曰：“见面不如闻名。才子岂能无貌？”生遂连起拜曰：”小娘子爱才，鄙夫重色。两好相映，才貌相兼。”母女相顾而笑，遂举酒数巡。生起，请玉唱歌。初不肯，母固强之。发声清亮，曲度精奇。                 酒阑，及暝，鲍引生就西院憩息。闲庭邃宇，帘幕甚华。鲍令侍儿桂子、浣沙与生脱靴解带。须臾，玉至，言叙温和，辞气宛媚。解罗衣之际，态有馀妍（43），低帏昵枕，极其欢爱。生自以为巫山、洛浦不过也（44）。中宵之夜（45），玉忽流涕观生曰：“妾本倡家，自知非匹（46）。今以色爱，托其仁贤（47）。但虑一旦色衰，恩移情替，使女萝无托（48），秋扇见捐（49）。极欢之际，不觉悲至。”生闻之，不胜感叹。乃引臂替枕，徐谓玉曰：“平生志愿，今日获从，粉骨碎身，誓不相舍。夫人何发此言。请以素缣，著之盟约。”玉因收泪，命侍儿樱桃褰幄执烛（50），受生笔研（51），玉管弦之暇，雅好诗书（52），筐箱笔研，皆王家之旧物。遂取秀囊，出越姬乌丝栏素缣三尺以授生（53）。生素多才思，援笔成章，引谕山河，指诚日月（54），句句恳切，闻之动人。染毕（55），命藏於宝箧之内。自尔婉娈相得（56），若翡翠之在云路也（57）。

如此二岁，日夜相从。其後年春，生以书判拔萃登科，授郑县主簿（58）。至四月，将之官（59），便拜庆於东洛（60）。长安亲戚，多就筵饯。时春物尚馀，夏景初丽，酒阑宾散，离思萦怀。玉谓生曰：“以君才地名声（61），人多景慕（62），愿结婚媾，固亦众矣。况堂有严亲，室无冢妇（69），君之此去，必就佳姻。盟约之言，徒虚语耳。然妾有短愿，欲辄指陈。永委君心，复能听否？”生惊怪曰：“有何罪过，忽发此辞？试说所言，必当敬奉。”玉曰：“妾年始十八，君才二十有二，迨君壮士之秋（64），犹有八岁。一生欢爱，愿毕此期。然後妙选高门，以谐秦晋（65），亦未为晚。妾便舍弃人事，剪发披缁（66），夙昔之愿，於此足矣。”生且愧且感，不觉涕流。因谓玉曰：“皎日之誓（67），死生以之（68）。与卿偕老，犹恐未惬素志，岂敢辄有二三（69）。固请不疑，但端居相待。至八月，必当却到华州（70），寻使奉迎，相见非远。”更数日，生遂诀别东去。

到任旬日，求假往东都觐亲（71）。未至家日，太夫人以与商量表妹卢氏（72），言约已定。太夫人素严毅，生逡巡不敢辞让，遂就礼谢，便有近期（73）。卢亦甲族也（74），嫁女於他门，聘财必以百万为约，不满此数，义在不行。生家素贫，事须求贷，便托假故，远投亲知，涉历江、怀，自秋及夏。生自以辜负盟约（75），大愆回期（76），寂不知闻，欲断期望，遥托亲故，不遗漏言。                 玉自生逾期，数访音信。虚词诡说，日日不同。博求师巫，便询卜筮（77），怀忧抱恨，周岁有馀。羸卧空闺（78），遂成沉疾。虽生之书题竟绝（79），而玉之想望不移，赂遗亲知，使通消息。寻求既切，资用屡空，往往私令侍婢潜卖箧中服玩之物，多托於西市寄附铺侯景先家货卖（80）。曾令侍婢浣沙将紫玉钗一只，诣景先家货之。路逢内作老玉工（81），见浣沙所执，前来认之曰：“此钗，吾所作也。昔岁霍王小女将欲上鬟（82），令我作此，酬我万钱。我尝不忘。汝是何人，从何而得？”浣沙曰：“我小娘子，即霍王女也。家事破散，失身於人。夫婿昨向东都，更无消息。悒怏成疾（83），今欲二年。令我卖此，赂遗於人，使求音信。”玉工凄然下泣曰：“贵人男女，失机落节（84），一至於此！我残年向尽，见此盛衰，不胜伤感。”遂引至延光公主宅（85），具言前事，公主亦为之悲叹良久，给钱十二万焉。

时生所定卢氏女在长安，生即毕於聘财，还归郑县。其年腊月，又请假入城就亲。潜卜静居（86），不令人知。有明经崔久明者（87），生之中表弟也。性甚长厚，昔岁常与生童欢於郑氏之室，杯盘笑语，曾不相间。每得生信，必诚告於玉。玉常以薪刍衣服（88），资给於崔。崔颇感之。生既至，崔具以诚告玉。玉恨叹曰：“天下岂有是事乎！”遍请亲朋，多方召致。生自以愆期负约，又知玉疾候沉绵（89），惭耻忍割（90），终不肯往。晨出暮归，欲以回避。玉日夜涕泣，都忘寝食，期一相见，竟无因由。冤愤益深，委顿床枕（91）。自是长安中稍有知者。风流之士，共感玉之多情；豪侠之伦，皆怒生之薄行。

时已三月，人多春游。生与同辈五六人诣崇敬寺玩牡丹花（92），步於西廊，递吟诗句。有京兆韦夏卿者（93），生之密友，时亦同行。谓生曰：“风光甚丽，草木荣华。伤哉郑卿，衔冤空室！足下终能弃置，实是忍人（94）。丈夫之心，不宜如此。足下宜为思之！”叹让之际（95），忽有一豪士，衣轻黄纻衫（96），挟弓弹，风神俊美，衣服隽华，唯有一剪头胡雏从后（97），潜行而听之。俄而前揖生曰：“公非李十郎者乎？某族本山东（98），姻连外戚（99）。虽乏文藻，心实乐贤。仰公声华，常思觏止（100）。今日幸会，得睹清扬。某之敝居，去此不远，亦有声乐，足以娱情。妖姬八九人（101），骏马十数匹，唯公所欲。但愿一过。”生之侪辈（102），共聆斯语，更相叹美。因与豪士策马同行，疾转数坊，遂至胜业。生以进郑之所止，意不欲过，便托事故，欲回马首。豪士曰：“敝居咫尺，忍相弃乎？”乃挽挟其马，牵引而行。迁延之间，已及郑曲。生神情恍惚，鞭马欲回。豪士遽命奴仆数人，抱持而进。疾走推入车门，便令锁却，报云：“李十郎至也！”一家惊喜，声闻於外。

先此一夕，玉梦黄衫丈夫抱生来，至席，使玉脱鞋。惊寤而告母（103）。因自解曰：“鞋者，谐也。夫妇再合。脱者，解也。既合而解，亦当永诀。由此征之（104），必遂相见，相见之后，当死矣。”凌晨，请母梳妆。母以其久病，心意惑乱，不甚信之。僶勉之间（105），强为妆梳。妆梳才毕，而生果至。玉沉绵日久，转侧须人。忽闻生来，欻然自起（106），更衣而出，恍若有神。遂与生相见，含怒凝视，不复有言。羸质娇姿，如不胜致（107），时复掩袂（108），返顾李生。感物伤人，坐皆唏嘘（109）。顷之，有酒肴数十盘，自外而来。一坐惊视，遽问其故，悉是豪士之所致也。因遂陈设，相就而坐。玉乃侧身转面，斜视生良久，遂举杯酒酬地曰（110）：“我为女子，薄命如斯！君是丈夫，负心若此！韶颜稚齿（111），饮恨而终。慈母在堂，不能供养。绮罗弦管，从此永休。征痛黄泉（112），皆君所致。李君李君，今当永诀！我死之後，必为厉鬼，使君妻妾，终日不安！”乃引左手握生臂，掷杯於地，长恸号哭数声而绝。母乃举尸，置於生怀，令唤之，遂不复苏矣。

生为之缟素（113），旦夕哭泣甚哀。将葬之夕。生忽见玉穗帷之中（114），容貌妍丽，宛若平生。著石榴裙（115），紫榼裆（116），红绿帔子（117）。斜身倚帷，手引绣带，顾谓生曰：“愧君相送，尚有馀情。幽冥之中，能不感叹。”言毕，不复见。明日，葬於长安御宿原（118）。生至墓所，尽哀而返。

後月馀，就礼於卢氏（119）。伤情感物，郁郁不乐。夏五月，与卢氏偕行，归於郑县。至县旬日，生方与卢氏寝，忽帐外叱叱作声。生惊视之，则见一男子，年可二十馀，姿状温美，藏身映幔（120），连招卢氏。生惶遽走起（121），绕幔数匝，倏然不见。生自此心怀疑恶，猜忌万端，夫妻之间，无聊生矣（122）。或有亲情（123），曲相劝喻。生意稍解。後旬日，生复自外归，卢氏方鼓琴於床，忽见自门抛一斑犀钿花合子（124），方圆一寸馀，中有轻绢，作同心结（125），坠於卢氏怀中。生开而视之，见相思子二（126），叩头虫一（127），发杀觜一（128），驴驹媚少许（129）。生当时愤怒叫吼，声如豺虎，引琴撞击其妻，诘令实告。卢氏亦终不自明。尔后往往暴加捶楚（130），备诸毒虐，竟讼於公庭而遣之。卢氏既出（131），生或侍婢媵妾之属（132），蹔同枕席（133），便加妒忌。或有因而杀之者。生尝游广陵（134），得名姬曰营十一娘者，容态润媚，生甚悦之。每相对坐，尝谓营曰：“我尝於某处得某姬，犯某事，我以某法杀之。”日日陈说，欲令惧己，以肃清闺门。出则以浴斛复营於床（135），周回封署，归必详视，然後乃开。又畜一短剑，甚利，顾谓侍婢曰：“此信州葛溪铁（136），唯断作罪过头！”大凡生所见妇人，辄加猜忌，至於三娶，率皆如初焉。

【题解】

本篇写士子李益和倡女霍小玉的爱情悲剧，深刻揭露了不合理的封建婚姻制度、森严的门第观念和封建思想的罪恶，谴责了李益的负心行为，对霍小玉的不幸遭遇寄予极大的同情。故事生动曲折，情节婉转动人，所刻画的人物尤其是霍小玉的形象极为生动鲜明。

【注释】

⑴大历:唐代宗年号〈766一769〉。                 ⑵李益：中唐时期著名诗人，大历四年中进士。 ⑶拔萃：唐代科举考试科目之一。 ⑷俟（sì）：等待。 天官：吏部的别称。 ⑸门族清华：指出身高贵。                 ⑹先达丈人：先有功名的前辈。丈人,老先生,老前辈。 ⑺翕(xī)然：一致。 推伏：推重信服。 ⑻自矜：自赏。 ⑼青衣：婢女。                 ⑽折券：指毁弃了卖身契。 从良：指获得人身自由，不再做奴隶。 ⑾便辟：善于察颜观色，阿谀逢迎。 ⑿戚里：皇亲国戚居住的地方。                 ⒀追风挟策：专帮人干些追风逐月的风流事。 ⒁渠帅：首领。 ⒂德：恩德，用作动词。 ⒃申未间：约午后三、四时。 ⒄“苏姑子”句：意思是为他介绍佳偶,他应该先做个好梦，得个好兆头。                 ⒅色目：货色名目，此指这样一类人。 ⒆惮（dàn）：怕。 ⒇霍王：唐高祖之子李轨，封霍王。 （21）薨(hónɡ)：对王侯死的说法。                 （22）贱庶：因是庶出而卑贱。 （23）收录：容纳。 （24）曲：唐代坊里的小街巷。 （25）甫上：刚上去。 （26）曲头：巷口。                 （27）从兄：堂兄。 京兆参军：京兆府的参军。参军，官名。 假：借。 青驷驹：青黑色的小马。 （28）黄金勒：带黄金装饰的马笼头。                 （29）迟明：将明，天将亮。 （30）巾帻(zé)：戴上头巾。 （31）亭午：正午。 （32）造次：随便，冒失。 〔33〕调诮(qiào)：开玩笑,说俏皮话。                 〔34〕愕然：吃惊的样子。 〔35〕逡（qún）巡：徘徊不进、局促不安的样子。 （36）绰约：柔美轻盈的姿态。 〔37〕名下固无虚士：指有学问的人，才名相符,并不虚假。                 〔38〕奉箕帚：即供洒扫，侍候丈夫，与人作妻的谦词。 〔39〕不意：没想到。 〔40〕閤（ɡé）子：小门，旁门。 〔41〕开帘：李益《竹窗闻风早发寄司空曙》诗中有“开门复动竹，疑是故人来”之句。                 〔42〕低鬓：低头。 〔43〕态：体态。 妍：漂亮。 〔44〕巫山：宋玉《高唐赋序》云：相传楚怀王游高唐时，,曾梦见巫山神女与他幽会，临别时说：“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                 洛浦：洛水之滨。相传伏截伏羲氏之女宓妃溺死于洛水，遂为洛水女神。 〔45〕中宵：半夜。 〔46〕匹：匹配。 〔47〕托：托身。                 〔48〕女萝：松萝，一种丝状植物，多攀附在别的树上生长。 〔49〕秋扇见捐：扇子一到秋凉即被弃置不用，喻女子年长色衰即被男子抛弃。汉班捷妤《怨歌行》：“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50〕搴幄(qiān wò)：撩起幔帐。 〔51〕研：即“砚”。 〔52〕雅：很，颇。 〔53〕越姬：越地女子。 乌丝栏：一种织成黑线格子的绢质织物。                 素缣：白色细绢。 〔54〕“引谕”二句：意思是用山河来比喻二人恩情的深厚长久，指日月发誓，表明二人相爱的忠贞。 〔55〕染：写。                 〔56〕自尔：自此。 婉娈(luán)相得：亲热相处，十分和谐。 〔57〕翡翠：鸟名，雄为翡，雌为翠，常常双飞双栖。 云路：云天。                 〔58〕郑县：今陕西省华县。 主簿：管理文书簿籍的官员. 〔59〕之：赴，往。 〔60〕便：顺便。 拜庆：拜家庆。唐时风俗，离家日久回去探视父母称“拜家庆”。                 东洛：即洛阳，为唐代之东都，故称。 〔61〕才地：才第，即才华和门第。地，通“第”。 〔62〕景慕：羡慕。 〔63〕冢妇：正妻。                 〔64〕迨(dài)：到。 壮室之秋：壮年娶妻之时。 〔65〕谐秦晋：结成美满因缘，即通婚。春秋时期，秦晋两国世代约为婚姻，后世遂称结婚约为“秦晋之好”。                 〔66〕剪发披缁（zī）：出家为尼姑。缁，缁衣，指僧尼所穿黑色袈裟。 〔67〕“皎日”之誓：指日发誓。皎日，明亮的太阳。 〔68〕死生以之：死活都这样，即永不变心。                 〔69〕辄：就。 二三：三心二意。 〔70〕华州：即今陕西省华县，亦即上文所说郑县。 〈71〉觐(jìn)亲：拜见双亲。 〔72〕商量：此指议婚。                 〔73〕“遂就”二句：于是就到卢家去谢婚，并商定了近期举行婚礼。 〔74〕甲族：头等的世家大族。 〔75〕孤负：即“辜负”。                 〔76〕愆（qiān）：延误。 〔77〕卜筮(shì)：古人卜卦以问凶吉的两种方法。 〔78〕羸(léi)：瘦弱。 〔79〕书题：书信。                 〔80〕寄附铺：也称“柜房”，相当于今天的寄卖店。货卖，即卖货。 〔81〕内作：皇宫中的工匠。 〔82〕上鬟：古时女子十五岁为“及笈”，这时要举行一种仪式，将披散的头发梳上去，用簪子别起来，表示已经成年，称为上鬟。                 〔83〕悒怏（yùyānɡ）：忧郁不快。 〔84〕失机落节：不走时运，失身落魄。 〔85〕延光公主：即郜(ɡào)国公主，唐肃宗女儿。                 〔86〕潜卜静居：秘密地找一处僻静住所。 〔87〕明经：唐代科举考试之一种。 〔88〕薪刍（chú）衣服：泛指生活用品。薪刍，薪柴与牧草。                 〔89〕疾候沉绵：病势沉重。 〔90〕惭耻忍割：因深感惭愧羞耻而忍心割舍。 〔91〕委顿床枕：无力支持而卧病在床。 〔92〕崇敬寺：唐代长安中区靖安坊的一座寺庙。原为僧寺，后改尼寺，与胜业坊相距不远。                 〔93〕京兆韦夏卿：京兆府人韦夏卿。. 〔94〕忍人：残忍的人，硬心肠的人。 〔95〕让：责备。 〔96〕衣：穿，动词。 轻黄纻（zhù）衫：轻便的黄色麻布衫。纻,一种麻织物。                 〔97〕胡雏：胡族小童。 〔98〕族本山东：本山东世族。 〔99〕姻连外戚：和外戚联姻。 〔100〕觏(ɡòu)止：幸遇。觏，遇见，相会。止，语助词。                 〔101〕妖姬：美女。 〔102〕侪(chái)辈：同辈，同伙。 〔103〕惊寤：惊醒。 〔104〕征：预测。 〔105〕僶(mǐn)勉：同“黾勉”。这里指勉强支撑。                 〔106〕欻(Xū)然：迅速地。 〔107〕致：意态。 〔108〕掩袂（mèi）：以衣袖遮面。 〔109〕唏嘘（XīXū）：叹息,或抽泣。                 〔110〕酬地：将酒浇洒在地上。 〔111〕韶颜稚齿：美貌而年轻。韶，美好。齿，年岁，年龄。 〔112〕征痛黄泉：造成死亡的痛苦。一说,带着创痛而死。征，同“惩”，创痛,创伤。                 .〔113〕缟（ɡǎo）素：白色丧服。 〔114〕穗帷：灵帐，灵帏。 〔115〕石榴裙：石榴红色的裙子。 〔116〕榼(ké)裆：唐代妇女穿的一种外袍。                 〔117〕帔(pèi)子：唐时妇女披于肩背的一种纱巾。 〔118〕御宿原：在长安城南，是一处埋葬死者的坟地。 〔119〕就礼：此指举行婚礼。                 〔120〕映：遮，隐藏。 〔121〕惶遽：恐惧慌忙。 〔122〕无聊生：毫无生气的样子。 〔123〕亲情：亲友。 〔124〕斑犀钿花合子：镶嵌着金花的杂色犀牛角雕成的盒子。合，同“盒”。                 〔125〕同心结：古时用锦带结成的连环回文花样，即连环结，表示爱情。 〔126〕相思子：即红豆，象征爱情。 〔127〕叩头虫：一种甲虫。                 〔128〕发杀觜(zī)：可能是当时的一种媚药。 〔129〕驴驹媚：当时的一种媚药。 〔130〕捶楚：鞭打。 〔131〕出：被休。                 〔132〕滕(yìng)妾：本指陪嫁女子，这里指妾。 〔133〕蹔：同“暂”。...〔134〕广陵：今江苏省扬州市。 〔135〕浴斛：澡盆。                 〔136〕信州：今江西省上饶市。 葛溪铁：据陶谷《清异录》载，上饶葛溪铁精而工细，适于做刀。

四、词

李白

作者介绍见前。

忆秦娥⑴

箫声咽⑵，秦娥梦断秦楼月⑶。秦楼月,年年柳色，霸陵伤别⑷。乐游原上清秋节⑸，咸阳古道音尘绝⑹。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⑺。

【题解】

本篇写思妇情怀，人物形象哀怨动人，意境却极为开阔。

【注释】

⑴忆秦娥：词调名，相传李白首作，因有“秦娥梦断秦楼月”之句，故又称《秦楼月》。                 ⑵咽：呜咽。此处形容箫声的凄怨。 ⑶“秦娥”句：意思是秦娥被凄咽的箫声惊醒。暗用萧史弄玉事。汉刘向《列仙传》卷上载：秦穆公的女儿弄玉嫁给了萧史，向他学吹箫，能作凤鸣，后双双飞天成仙。秦娥，秦地女子。梦断，梦醒。秦楼，秦台。这里泛指长安女子的居所。                 ⑷霸陵：西汉文帝刘恒的陵墓，于长安东,附近有霸桥，周遭多植柳，汉唐人常在此折柳送别。 ⑸乐游原：位于长安南郊，地势高敞，可眺望长安全城及附近陵墓，为唐代游览胜地。                 清秋节：指旧历九月初九日重阳节，古代于此日有登高的习俗。 ⑹咸阳古道：咸阳在长安西北，为秦朝故都，汉、唐时是去西域的必经之地，所以称古道。                 音尘绝：音信阻隔不通。 ⑺汉家陵阙：西汉诸帝陵墓多在长安至咸阳间。阙，古代宫殿、陵墓和祠庙前的高耸建筑物。

张志和

张志和(730?一810?)，字子同，号玄真子、烟波钓徒、浪迹先生。婺州(今浙江省金华市)人。唐肃宗时待诏翰林，授左金吾卫录事参军。坐事贬宫，后不复仕，隐居江湖。善歌词，能书画、击鼓、吹笛。作品多写隐居生活。今传《渔歌子》词5首。有《玄真子》。

渔歌子⑴

西塞山前白鹭飞⑵，桃花流水鳜鱼肥⑶。青箬笠⑷，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题解】

这首词展示了一幅优美淳朴的自然风光，以及陶然自乐的田园生活，反映了传统文人的生活情趣。

【注释】

⑴渔歌子：唐玄宗时教坊曲名，后用为词调。又名《渔父》、《渔父乐》。                 ⑵西塞山：在今浙江省吴兴县西南。 白鹭：一种水鸟。 ⑶鳜（ɡuì）鱼：俗作桂鱼，大口细鳞，青黄色而带褐斑，昧鲜美，为江南鱼中的名贵品种。                 ⑷箬(ruò)笠：用宽大的箬竹叶子编成的斗笠。

白居易

作者介绍见前。

忆江南⑴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⑵。日出江花红胜火⑶,春来江水绿如蓝⑷。能不忆江南?

【题解】

这首词生动描绘出江南风光的美丽和绮丽多姿。

【注释】

⑴忆江南：词牌名，白居易于调名下自注：“此曲亦名《谢秋娘》,每首五句。”本题共三首，这里选的是第一首。                 ⑵“风景”句：白居易于穆宗长庆二年(822)至敬宗宝历二年（826）先后任杭州、苏州刺史，在江南生活了四年多，故有此说。谙(ān)，熟悉。                 ⑶江花：江边的花。 胜：超过。 ⑷蓝：蓝草，可制作青蓝色的颜料。

温庭筠

温庭筠(812一870?)，本名岐，字飞卿，太原祁(今山西省祁县)人。大中初，应进士举，不第。曾官隋县及方城尉，终国子助教。他早年以才华知名，好作冶游，行为放荡，为时论所薄。又恃才凌傲，到处受到排挤，坎柯终身。工诗及词，词开花间一派，是晚唐词作最多的词人。诗亦负盛名，与李商隐并称“温李”。然所作大都以艳丽精巧见长，内容较狭窄晦深，有姿态而稍乏骨力，流于绮靡，难以和李商隐相提并论。有《温飞卿诗集》。

菩萨蛮⑴

小山重叠金明灭⑵，鬓云欲度香腮雪⑶。懒起画蛾眉⑷，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⑸，花面交相映⑹。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⑺。

【题解】

这首词以艳丽的辞藻、细腻的笔调描画了一个女子晨起梳妆的慵懒情景，末句以“双双金鹧鸪”反衬出她的空虚孤独，含蓄曲折。

【注释】

⑴菩萨蛮：唐玄宗时教坊曲名，后用为词调。又名《子夜歌》、《重叠金》。                 ⑵“小山”句：意思是旭日初照，折叠如山的屏风承日光而流金溢彩，或明或暗。一说，小山指眉额；金乃画眉的颜色。 ⑶“鬓云”句：意思是丰茸如云的缭乱鬓发欲掩住香而白的面颊。云，喻头发。                 ⑷蛾眉：形容女子细美而长的眉毛。《诗经·卫风·硕人》：“螓首蛾眉。” ⑸照花：指对镜簪花。 前后镜：两面前后对照的镜子。 ⑹“花面”句：意思是花与面容相互映衬，更见其美。                 ⑺“新帖”两句：意思是在罗衣上，用金线盘绣成双成对的鹧鸪图案。帖，通“贴”。襦，短衣。

韦庄

韦庄(836？—910)，字端己，京兆杜陵(今陕西省西安市)人。黄巢起义时，长时间流寓江南各地。唐昭宗乾宁元年(894)中进士，授校书郎。王建称帝于蜀以后，仕于蜀，官至吏部侍郎，兼平章事〈宰相〉，卒谥文靖。工诗能词，曾作长诗《秦妇吟》，时人称为“秦妇吟秀才”。词与温庭筠齐名，并称“温韦”。为花间词派代表作家。词风清丽，寓浓于淡。有《浣花集》。

菩萨蛮

人人尽说江南好⑴，游人只合江南老⑵。春水碧于天⑶,画船听雨眠。炉边人似月⑷，皓腕凝霜雪⑸。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⑹。

【题解】

全篇集中从风景和人物两方面渲染江南之令人陶醉。暗示中原战乱，有家难归之痛。外在劲直旷达，而内含曲折悲郁。

【注释】

⑴江南：泛指长江以南地区。 ⑵只合：只应该。                 ⑶碧于天：一片碧绿，胜过天色。

⑷“炉边”句：意思是酒家少女像月亮一样明媚。炉，亦作“垆”，酒店里安放酒瓮的土台。《史记·司马相如列传》：“令文君当垆。”                 ⑸“皓腕”句：意思是手腕像霜雪凝聚般洁白。 ⑹须：应。

冯延巳

冯延巳(903—960)，一名延嗣，字正中，南唐广陵(今江苏扬州市)人。曾任南唐谏议大夫、户部侍郎、中书侍郎左仆射同平章事，官终太子太傅。其词多娱宾遣兴、流连光景之作，词风清丽婉约，寓有寄托。王国维评其词说：“冯正中词虽不失五代风格，而堂庑特大，开北宋一代风气。”(《人间词话》卷上)有《阳春集》。

谒金门⑴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闲引鸳鸯香径里⑵，手挼红杏蕊⑶。斗鸭阑干独倚，碧玉搔头斜坠。终日望君君不至，举头闻鹊喜。

【题解】

此词通过一些具体情节写女子的闺怨，但其中表现的女子为怀人所苦而不胜怨怅的心理，却有可能寄托了自己的情怀。

【注释】

⑴谒金门：唐玄宗时教坊曲名，后用为词调名。                 ⑵香径：花园中的小路。 ⑶挼（ruó）：搓揉。

李璟

李璟(916—961)，初名景通，字伯玉，徐州〈令属江苏〉人。二十八岁继其父李昇为南唐主，在位十九年，庙号元宗。后屈服于后周，去帝号称主，故又称中主。李璟多才艺，所作词仅存4首，多抒写离愁别恨，并于其中杂以自己的现实感受，意境深沉。

摊破浣溪沙⑴

菡萏香消翠叶残⑵，西风愁起绿波间，还与韶光共憔悴⑶，不堪看。细雨梦回鸡塞远⑷，小楼吹彻玉笙寒⑸。多少泪珠何限恨，倚栏杆。

【题解】

这首词借美好之物的凋残和景色的萧条森寒，抒发了人生与时光一起渐渐流逝的悲哀和忧患。

【注释】

⑴摊破浣溪沙：词调名，由浣溪沙变化而成。                 ⑵菡萏 (hàn dàn)：荷花的别称。 ⑶韶光：美好的时光。 ⑷鸡塞：鸡鹿塞的省称，汉朝的边塞，这里泛指边关要塞。 ⑸吹彻：吹遍。

李煜

李煜（937－978），字重光，继其父李璟为南唐主，在位十五年，世称后主。他嗣位之前，南唐已对宋称臣，继位后，他政事不修，纵情享乐。宋开宝七年（974）十月，宋兵南下攻破金陵，国亡。他被俘到汴京，过了三年囚犯般的屈辱生活。后被宋太宗下药毒死。李后主前期词作风格绮丽柔靡，还不脱“花间”习气。国亡后词作转为抒发亡国之痛，突破晚唐五代的传统，语言浅白洗练，直书胸臆，凄凉悲壮，意境深远，成为词史上承前启后的宗师。王国维说：“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人间词话》卷上）现存词34首，收入《南唐二主词》中。

虞美人⑴

春花秋月何时了⑵,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⑶。雕栏玉砌应犹在⑷,只是朱颜改⑸。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题解】

词中流露了强烈的故国之思，并把亡国之痛和人事无常的悲慨融合在一起，形成强大的感染力。

【注释】

⑴虞美人:唐玄宗教坊曲名,后用为词调。又名《玉壶冰》、《一江春水》。                 ⑵春花秋月:指岁月的更替推移。 ⑶故国:指南唐。 不堪：不胜。 ⑷雕栏玉砌:雕绘的栏杆和玉石台阶, 这里借指宫殿。 ⑸朱颜改：形容憔悴。

浪淘沙⑴

帘外雨潺潺⑵，春意阑珊⑶。罗衾不耐五更寒⑷。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⑸。独自莫凭阑⑹,无限江山⑺。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⑻！

【题解】

这首词从生活实感出发，抒写心底的深哀巨痛。“流水落花春去也”，美好的东西总是不能长在；“别时容易见时难”，又扩展为一种普遍的人生体验。也是寄慨极深、概括面极广，因而引起普遍的共鸣。

【注释】

⑴浪淘沙：唐玄宗教坊曲名，后用为词调。又名《浪淘沙令》。                 ⑵潺潺(chán)：雨声。 ⑶阑珊:衰落,消残。 ⑷罗衾(qīn)：丝绸做的被子。 不耐：受不住。 ⑸“梦里”两句：意思是在梦中不知自己身居异地(暗指作了俘虏),                 竟然贪恋着片刻的欢乐。一晌（shǎnɡ），片刻。 ⑹凭阑：靠着栏杆。 ⑺江山：指南唐河山。 ⑻“天上”句:意思是与故国的离别,诚如天上与人间的乖隔,永无见面的机缘了。

敦煌曲子词

敦煌曲子词，发现于敦煌石窟，共160多首，大部分应是唐代民间流传的曲子词。从内容上来看,这些词主要反映了下层民众的社会生活，其中有不少是歌咏爱情的。体裁兼有小令、长调和大曲,语言和艺术风格有明显的民歌色彩。有王重民辑录的《敦煌曲子词集》。

菩萨蛮

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枯。白日参辰现⑴，北斗回南面⑵。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

【题解】

这首词写对爱情的执著，一连展开六种比喻，全用民间成语中认为不可能的事，造意新奇，素朴风格，富于生活气息。

【注释】

⑴“白日”句：意思是星星和太阳同时出现。参(she)辰：指二十八星宿中的参宿和心宿，这里泛指星辰。                 ⑵北斗：北斗星。以位置在北面而形如斗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