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大家好,欢迎大家来到这期的文学沙龙。首先介绍一下三位嘉宾,第一位是麦老师,他是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的硕导,研究方向主要是后结构主义,著有《德勒兹与当代性:西方后结构主义思潮研究》、《文学领域的思想游牧:文学理论与批评实践》,之前,麦老师已经做客我们的文学沙龙,希望这次在学术上给我们带来更多的启发。第二位是我们的单老师,还有一位是我们文艺学专业的聂老师。聂老师年轻有为,我最近还看过他发表过的几篇文章,他从美学硕士跨到文学博士。我想今天他的解答会给我们带来一个新的视野。那么下面介绍一下主讲,她是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专业的方頠玮同学。
主讲: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发生了奥斯维辛犹太人事件,一九六八年五月,法国爆发“五月风暴”,二零一一年,美国发生了九一一恐怖袭击,这三次次事件促成了20世纪促成文学嬗变的重要语境的形成,构成了二十世纪后半期重要的哲性诗学反思背景,刺激了由亚里士多德以来的诗学传统在当代产生了重要的裂变和增殖,甚至嬗变为杂语共生的“后现代诗学”或“问题学”。
在这样的语境下促发了一系列前所未见的文学批评理论反应,引发了西方思想家、文论家、美学家深刻的批判理论的思考。二十世纪中后期遍及西方社会的政治运动,新思潮和文化反叛,尤其是激进主义对现代社会结构、社会实践、文化和思维模式提出了怀疑,西方社会正在悄然进行着从现代到后现代的转型过程。因此,在20世纪下半叶在西方思想史上是一个重大的历史转型时期:在文化与历史的层面上是从现代主义向后现代主义嬗变;在理论与方法论的层面上是从结构主义向后结构主义嬗变;后结构主义的崛起是对西方形而上学传统“解中心”的产物,它承袭尼采的哲学思维特征和理论话语,对由索绪尔发展而来的一系列二元对立的结构概念发出了挑战……
结构主义和后结构主义都是是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在法国出现的,是法国文化革命史上两次革命性的思想巨变。尤其是后结构主义,它兴起了改造结构主义的政治思潮,主要批判结构主义对形而上学传统的依附,反对传统结构主义把研究的重点放在对客观性和理性问题上,企图恢复非理性倾向,追求从逻辑出发而得出非逻辑的结果,揭示语言的规律。它从结构主义内部的衍化,要求消解结构主义的固定和僵化的概念结构和理论框架,并且试图去了解这个无法挽回地被分割成数个体系的世界。 随着文学观念的不断嬗变,后结构主义逐渐在广阔复杂的社会历史文化语境中呈现出一种众声喧哗的理论化与形态。
后结构主义的理论法则的共同目标就是对结构主义进行批判,建立起关于结构主义的批判理论。当时,结构主义的理念就是人类社会和他们的传统能够有一个普遍的,不变的结构,这个结构能够不断地复制文本,艺术品,以及社会的各种惯习。这种结构主义的理念和思想来自于索绪尔的语言学和列维•斯特劳斯的结构人类学。他们的出发点是向以萨特为代表的存在主义提出挑战,但是却在后结构主义发展过程中起到了特殊的作用。索绪尔指出了语言是一种社会心理现象中的符号系统,其中符号具有任意性和线条性,因此他的结构主义思想正是提供了这样一个非本质论的观察世界的方式,为后结构主义理论提供了思想启蒙。还有列维•斯特劳斯,他将索绪尔的结构语言学的理论运用到人类如何进行文化创造的研究中去,创造了结构人类学。在列维—斯特劳斯看来,全人类的文化表象看似不同,但创造文化表象的人类心灵世界却是一致的,并且这个一致的基础就是人类以二元对立为创造模式的非理性、无意识。列维—斯特劳斯这样的思想显然触动到了存在主义以及其他一切主体意识哲学的根基。西方哲学从结构主义开始,发生了认识论的转向,占据崇高地位的理性—意识范式第一次让位于非理性—无意识范式。这也揭开了后结构主义、后现代主义批判传统的序幕,把自尼采以来的文化清算运动发展到了顶峰。
在结构主义的时候,人们对“个人”、“存在”、“自我意识”等等这些存在主义的概念失去了早先的热情和兴趣,结构主义认为:“我”、主体, 既不是自己的中心,也不是世界的中心,这样一个中心,根本不存在。结构主义方法的本质和首要原则在于,它力图研究联结和结合诸要素的关系的复杂网络,而不是研究一个整体的诸要素。 而德里达却认为中心还是存在的,但是不属于总体,这个中心是在总体以外的其他地方,因此,“中心就不能称其为中心了”。
德里达(Jacques Derrida,1930-)是著名的后结构主义哲学家,。他提出了著名的解构战略,并且以此为指导对西方文化中的许多经典文本进行了解构性的读解,在欧美学术界产生了广泛的影响。在德里达看来,“解构”就是消除和分解结构。这里的“结构”实质上是指西方文化之“根”,即“逻各斯中心主义”。他认为形而上学的历史就是就是这些隐喻或换喻的历史。它的原型是将“存在”确定为“在场”。它将证明,所有这些与根本法则、原则、或中心相联系的名称都提示着某种不变的存在。他认为“逻各斯中心主义”是指在场的形而上学与语音中心论的结合体,它意味着语言能够完善地再现和把握思想和存在。德里达对逻各斯中心主义的解构主要是通过批判索绪尔语言学结构主义来进行的。他认为索绪尔囿于逻各斯中心主义的束缚,坚持将差异局限在语言系统之内,认为在能指与所指之间存在者一一对应的纵向关系,能指被认为是反映或控制了意义,也即“再现”了所指。德里达力图打破这一纵向关系,用能指与能指之间的横向关系。他认为语言实质上是一种自我参照的系统,酷似一种漫无头绪的游戏,各种因素在其中互相作用、变化,所有的因素都互为“踪迹”。德里达进一步否定在场 和中心,认为在场和非在事实上都不是独立自主的,每一方都在唤起、暗示、激发、需要另一方,在场和非在是相互延异、相互替补和互为踪迹的。延异表示在场延搁到非在,同时非在又延滞了在场。撒播表明了每篇文本的意义的不自足性,或者标志着一种不可还原的和生生不息的意义的多样性。踪迹既是一种在场,又是一种非在。因为踪迹意指受到磨损而残存下来的东西,意味着半隐半现的标记。说它在场,是因为它已经存在;说它非在,是因为它曾抹去。因而,踪迹就是延异本身,它在“在场-非在”的游戏中起作用。但是,这种游戏是没有中心和原因的,它是一种符号之间“替补”的活动。这种替补活动是永远不会结束的。文本不再是一个业已完成的集子,而是一种起区别作用的网状结构,是由各种踪迹织成的织品,这织品不停地指出其自身之外的东西,指出其他起区别作用的踪迹。这样文本的意义就处于一种不断的发展和不断地延异的状态。
因此,通过的德里达,我们知道,后结构主义的一些主要理念就是意义将伴随着文本的发展具有差异性和延异性,对他者呈现一种开放的态度以及对辩证法和二元对立观念持有一种抵制的态度。并且带有一种批判的态度在已建构的体系里单独的为新的理论价值好技术结构系统创建生产的空间。
德里达提出了一种崭新的文字概念:源初文字,它是一种广义的文字,包括了原来狭义的文字和声音,但是它还不仅于此,雕塑、壁画等等都是它的表现形式。在德里达看来,解构实践不仅仅是简单地指出形而上学的结构界限,而且在打破和消解这一传统的基础是,既要显示出体系内部的停滞和矛盾,又要提出一种新思想的可能性。显然,这种新思想不再是以在场的形而上学为基础,相反,在场的形而上学是以其为条件和根据的。德里达的问题是:“在场的形而上学得以可能的条件和限度?”。他还提出“潜结构”概念,它意味着一种“开放的结构性”。
当然,一些理论家的思维方式也是伴随着结构主义到后结构主义的流变经历了结构主义到后结构主义的转变过程。例如罗兰•巴特,他就是其中最具有创新精神的后结构主义者。他是以符号学和结构叙事学展开他的职业生涯的。他的早期研究来自于索绪尔的符号学和列维•斯特劳斯的关于神话学的结构主义分析;到了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后期,他将结构主义分析引进了一个确切的维度,在文学和文化文本的发现多个可能的解释并且在对它们的沉思中体会到了一种令人目不暇接的阅读的欢欣感。虽然他的“对结构主义叙事学的介绍”(1966)从某些方法上来说是结构主义分析的榜样,但是在巴特的研究生涯中,这种介绍站在了他的理论的一个过度点上,这一点就是关于规范和居中结构的想法转化成一个不受管制的,偏离阅读过程的想法。巴特对了解作品文本的过程又作了可读性与可写性的划分。后者要求读者就像一个作者那样,与原作者一道去进行创作,创立我们现在的世界。因此,可写性的阅读只是一种“信碼的游戏”,人们不是得到一个真实的世界,而是进行无休止的创作,在分析创作中得到一种极乐。
总的说来,巴特的后期结构主义观点仍来自列维-斯特劳斯,文学作品是一种符号的观点也来自列维-斯特劳斯之把神话等等看成符号,他的消解结构,对文本的多价解释则是对列维-斯特劳斯的模式与结构的相对性质的发挥。从结构的主观性质来说,两者并没有什么区别。一个主张有固定的结构,另一个则认为没有固定的结构。二者的区别毋宁说是来源于研究对象的不同。
然后,不得不提的一个人就是雅克•拉康,在当代西方思想文化界,雅克•拉康是少数几个处于核心位置的思想家之一。他的影响早已越出精神分析学界,而广泛达于“人的科学”的几乎所有领域:哲学、政治学、语言学、文学批评、电影理论、女性主义理论、甚至神学等,给这些学科提供了革命的理论武器。拉康极大地改变了当代思想的面貌,重绘了当代人的心灵地形图。 可以说,拉康打开了后结构主义的“潘多拉盒子”,致使一系列激进的解构观念相继出笼。拉康主要是从无意识话语、语言结构、宏观文化修辞等角度阅读弗洛伊德的,他将弗洛伊德神秘化的个体潜欲望和无意识学说加以历史化、政治化,并置诸宏阔的文化语境中,以意识形态结构消解人的主体中心位置。弗洛伊德最大的贡献就是发现无意识,无意识的存在使人的主体性彻底地去中心化。在拉康看来,弗洛伊德之对无意识的发现,对于传统的自主的自我观念的打击并不亚于哥白尼的革命对地心说、达尔文的革命对人类中心的幻觉的打击。拉康把弗洛伊德个体无意识改造成为语言文化无意识,借用了索绪尔的关于能指、所指的结构模式和雅克布森隐喻和转喻的语言基轴概念,强调转喻和能指的功能(索绪尔强调所指)。拉康认为,一个能指能够作为所指而置换给另一个能指。能指(S)以“下落”的方式来到所指(s)的位置而与另一个能指相对应。雅克布森于1956年论证了两个语言基轴:隐喻和转喻(metaphor and metonymy——如The pen is mightier than the sword——其中pen指 literature, sword喻 force)。结构主义—后结构嬗变:能指在意义链上滑动。另外拉康还致力于俄狄浦斯情节的范式和阉割(去势,使丧失活力)情结并将该情结当做话语主体建构的根本。因为他像其他的后结构主义一下,抵抗“主体的整体性”。 而俄狄浦斯情节的范式中“欲望”是拉康主体性理论的中心概念。 他的“镜像阶段”论对比了幼儿和黑猩猩面对自己的镜像的反应。自我和他者双方欲望的联系与斗争,类似黑格尔主—奴辩证法:主人征服与强迫奴隶劳动,而正是通过劳动,奴隶却成为了自然的主人,从而使自己脱离了自己的本性。如此一来,奴隶将成为最终的胜利者,而主人必然会失败。拉康说,从主奴冲突黑格尔推断出我们的历史的整个主观和客观的进程。拉康 “镜像阶段”不仅是一个“阶段”,而且还是一个“舞台”(stage一词本身就具有“阶段”、“舞台”、“场所”之意,这是拉康玩弄语义双关游戏的一个实例)。在这个舞台上上演的是一出悲剧,演示了主体异化的命运。幼儿被决定性地抛出那短暂的欢乐时刻而进入充满焦虑的“历史”中,一如亚当和夏娃被逐出伊甸园而进入人间。就像男人和女人虽已创造出来,但直到被逐出伊甸园才进入人的状态一样,幼儿虽已出生,但直到镜像阶段才成为一个自我。“镜像阶段”是主体的“失乐园”。
另外,拉康是从隐喻的维度分析俄狄浦斯情结的,因为这牵涉到其关键的置换概念:拉康以“父亲之名”(the Name- of- Father)的概念置换了弗洛伊德“母亲之欲”(the desire of the mother)概念。拉康以三环相联互扣的新几何学“鲍罗密欧结”,即ISR (“想象界”、“象征界”和“真实界”)三个“秩序”置换了弗洛伊德关于核心家庭的“爹地-妈咪-我”俄狄浦斯三维结构。
在这里,与拉康的俄狄浦斯情结相对的是法国后结构主义,女性主义家克里斯蒂瓦。她仿效了拉康的具有开拓性的主体批评理论,这个理论是以超越的自我为基础的。但是克里斯蒂瓦则致力于前俄狄浦斯情结。即母婴二元结构,对克利斯蒂瓦来说,符号学与婴儿的前俄狄浦斯期密切相关,而前俄狄浦斯的概念涉及弗洛伊德的、主要是克莱因及英国客体关系精神分析的著作,还涉及拉康的理论(前镜像阶段)。这是一个情绪范畴,受制于我们的本能,本能则存在于语言的裂缝和韵律中,而非词语的外延含义中。从这层含义讲,克里斯蒂瓦的符号学反对符号(象征, symbolic),符号对应着那些意味着较严格的、精确之含义的词语。克里斯蒂瓦的符号学完全不同于索绪尔的符号学或者巴特的后结构主义符号学,她倾向于将心理分析理论建构在符号学理论基础之上。克里斯蒂瓦的早期的后结构主义符号理论是遭到对话语权的欲望的驱使。和很多法国的女性主义者一样,克里斯蒂瓦着重注意凸显身体并注重将意识形态渗透和占据身体的方法,正如有时留在肉体中的迹象和痕迹(如疤痕和纹身)。克里斯蒂瓦对待语言,尤其是文学语言,作为一个欲望能量的模范导管,读者和文本之间的交流是不可避免的。她发展了一种互文性理论来阐释语言。这源自于巴赫金的对话理论。互文性理论作为一种诞生于结构主义和后结构主义的文本理论, 已经大大突破了理论研究和可操作性批评术语的范围,它以其对文学传统的包容性、对文学研究视野的可拓展性,在文学研究和文学写作中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作为一种重要的文本理论,互文性理论注重将外在的影响和力量文本化,一切语境无论是政治的、历史的,或社会的、心理的都变成了互文本,这样文本性代替了文学,互文性取代了传统,自主、自足的文学观念也随之被打破。互文性理论将解构主义的、新历史主义的,乃至后现代主义的文学批评的合理因素都纳入了其体系之内,从而也使自身在阐释上具有了多向度的可能。但是克里斯蒂瓦互文性理论和巴赫金的对话理论还是有区别的,后者虽然是前者的直接范本,但两者所关心的基本问题并不相同,对话理论是以人为本的理论,属于主体间性,互文性理论则是泛文本主义思潮的产物,属于文本间性,因此不能用互文性来指称巴赫金的对话性。在后结构主义领域中很少有互相一致的理论,但是每个理论都是从对结构主义的批判为起点。而后结构主义的研究是带有政治性的,因为许多后结构主义者相信,并且认为他们居住的这个世界事实上只是一个社会建构,在当中有许多不同的意识形态推动著想要成为霸权。 这体现了他们对权力的欲望。这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米歇尔•福柯。福柯的理论基点就是对权力的欲望。福柯(Mirkel Foucault,1926-1984)反对启蒙运动将理性、解放和进步等同起来,认为现代性实质上是一种控制和统治的形式,主体和知识等等都是被它构造出来的产物。他从各个方面对这种控制形式作了深入研究,包括病理学、医学、监狱和性学等等。他的计划旨在对我们的历史时代进行批判,也即质疑和揭示知识、理性、社会制度和主体性的现代形式,认为这些看似自然的东西实际上是在一定社会和历史条件下的特定产物,而且具有权力和控制结构。
1、对现代性的批评
福柯把现代性分为两个时期:古典时期(1660-1800)和现代时期(1800-1950)。在古典时期,一种强有力的控制人类的方式开始形成,并在现代时期达到高峰。启蒙运动所宣扬的历史进步的观念其实只是控制和塑造人的权力机制和技术日臻完善。福柯认为现代理性是一种强制力量,他集中关注个人在社会制度、话语和实践中被控制和被塑造成社会主体。在古典时期,人的理性从神学束缚下被解放,它试图在一片混乱和狼藉中重建社会秩序。它用知识系统和话语实践来区分和规范各种经验形式。启蒙的理性神话用“求全求同”的虚妄来掩饰和压制多元性、差异性和增殖性。福柯用不可沟通性、差异性和离散性来对抗现代性的理性压抑。在其思想早期,他把自己的立场定义为“知识考古学”。这一考古学方法既不同于解释学方法,也与结构主义划清了界限。福柯认为那些组装我们话语理性的各种规则并不是普遍和不变的,它们都将随历史的变迁而变化,并且只对特定时期的话语实践有效。这些规则只是知识、知觉和真理的历史的先验条件。它们构成文化的基本信碼,即知识型,决定了特定历史时期里各种经验秩序和社会实践。
考古学方法关注一个“推论的空间”,即研究在推论空间中各种要素如何历史地被整合到某一规范结构之中,而后这一结构又如何解体和被新的结构所取代。因而福柯反对黑格尔和马克思的历史进步的观念,历史只是历史中各要素不断离散与重组的水平域展开,没有任何终极目标在引导历史。
2、尼采和谱系学方法
1970年前后,福柯从考古学方法转向了谱系学方法,也即从对理论和知识的考古学研究转向对社会制度和话语实践的谱系学研究:把话语置入社会制度和实践之中,揭示其中的权力机制。谱系学方法并不与考古学方法相对立,两者是互补的。
福柯受到尼采《道德谱系学》的强力影响。和尼采对道德、禁欲、正义和惩罚的谱系学分析一样,福柯对那些被主流社会和科学所排斥和遗忘的边缘性话语进行了历史研究。认为这些边缘话语,诸如癫狂话语、医疗话语、惩罚话语和性话语。都有着独立的历史和制度。这些微观话语是无法用宏观的国家和经济制度来解释的。现代实证主义和马克思主义都提倡规范严谨的总体性话语,因而也无法解释这些微观话语。
3、权力-知识-主体:福柯的后现代分析
从70 年代起,福柯开始在非总体化、非表现性和反人本主义的框架下重新思考现代权力的本质及其运作方式。提出了一套后现代的微观权力论。他反对两种现代宏观权力论:马克思的经济主义模式和现代法律模式前者主张经济决定论,后者则在法权、道德权力和政治主权的意义上解释权力,它是专属于法人主体的。福柯认为“权力”是一个尚未规定的、推论的、非主体化的生产性过程,它把人体不断地构成和塑造为符合一定社会规范的主体,它本质上不是压迫性的、而是生产性力量,它只关注生产性力量,让它们发展并且规范它们,而不愿阻碍它们、压抑它们或者毁灭它们。此外,福柯认为“知识”是与权力控制分不开的。任何时期的“知识型”同时就是权力机制。因而,现代性的理性观念和解放观念受到质疑和批判。但他也肯定理性对独断论和教条的批判作用。
4、伦理学和自我的技术学
从80年代起,福柯关注“自我的伦理学”。即阐述个体是如何通过一套伦理学和自我塑造的技术来创造他们自己的同一性。他力图显示出古希腊罗马的伦理与中世纪基督教伦理、现代伦理的差别,它们之间的连续与断裂。连续性在于,它们都强调欲望必须用道德来规范;但它们的规范方式则大不相同,从而形成了从古希腊罗马的伦理到中世纪-现代伦理之间的断裂。他认为要走出中世纪-现代的禁欲伦理学,我们有必要重新研究古希腊罗马的适度伦理学,因为它是一个可供后现代文化借鉴的案例。
最后,我们还不得不提到吉尔•德勒兹,他是法国著名的哲学教授和社会心理学家,尤其在西方哲学和美学从结构主义到后结构主义历史性嬗变的思想史上,扮演者一个及其重要的角色。是六十年代以来法国复兴尼采运动中的关键人物,德勒兹正是通过激活尼采而引发了对差异哲学和欲望哲学的法兰西式的热情。如今,德勒兹的影响遍布人文科学的各个角落,他的《反俄狄普斯》和《千座高原》(又译作《千高原》)业已取得世界性的声誉。德勒兹的着眼点是欲望,他修正了通常的欲望概念。在拉康和弗洛伊德这里,欲望是由于欠缺而引起的一种主体心理状态,因而它是匮乏式的、收缩式的、否定式的。德勒兹则将欲望看成是生产性的,积极的,主动的,创造性的,非中心性的,非整体化的,欲望是和尼采的意志类似的一种创造性力量,它具有革命性、解放性和颠覆性,它应该充分地施展出来。德勒兹的政治学是一种欲望政治学,他并不排斥阶级政治,但是,要颠覆资本主义国家机器,阶级政治是不充分的。德勒兹的主张是反俄狄浦斯,即反自我,因为自我正是欲望的首要编码机器,这样,他的批判矛头直指弗洛伊德。
作为思想领域的游牧者,德勒兹涉猎广泛并且创造了一系列富有特色的后结构主义哲学和美学的概念。他与加塔利倡导差异哲学,生成论,分裂分析,以多元流变的思想在当代学术界独树一帜。德勒兹的主要著作有《反俄狄浦斯:资本主义与精神分裂症》、《千高原:资本主义与精神分裂症》等,他的富于特色的哲学和美学概念也是围绕着他的著作来的,主要有生成(becoming),反俄狄浦斯(anti-Oedipus),欲望机器(desiring machine),精神分裂症(schizophrenia),块茎(rhizome),褶子(fold),千高原(a thousand plateaus),游牧(nomad),流变(flow),无器官的身体(body without organs),事件(event),机器(machine)与装配(assemblage),辖域化(territorialize),解辖域化(deterritorialize)与再辖域化(reterritorialize),逃逸线(a line of escape),少数族文学(a minor literature)等等。大致来说,德勒兹以“差异哲学家”名世,他早期对“差异与重复”命题做了系统的哲学研究,而其“生成”论哲学和美学观念在某种意义上可视为他思想的核心,但是德勒兹本人确是反对中心,反对思想等级制的,而主张非中心的千高原,褶子和反树状等级制的块茎,因此他的主要思想观念就是在重复中创造差异,呈现思想多元的拓展,概念不断增殖的丰富多彩的理论形态,他拒绝简单的框架和定义。另外,德勒兹和一般的后结构主义者的不同还在于,他从来不是一个结构主义者,在结构主义如火如荼的六十年代,德勒兹已经是一个激进的后结构主义者了。德勒兹的后结构主义色彩直接来自尼采,而不是来自于索绪尔,他似乎是少见的未受索绪尔影响的后结构主义思想家,这使得德勒兹的身影显得孤立而突兀。即便是福柯,也曾在当时的结构主义阵营中徘徊。未受结构语言学洗礼的德勒兹,确确实实,从一开始就有政治和历史抱负,从一开始就充满着尼采式的激进的责任意识和革命意识,在六七十年代的法国,德勒兹的确与众不同,为此,对于“这个法国数一数二的哲学才子”,福柯由衷地表达了他的敬意:“二十世纪将是吉尔.德勒兹的世纪。”
我们这个时代,有人称之为空虚时代,有人称之为后现代时代。无论称之为什么,它总是需要一种审视人的方法。但是在八十年代初,悲剧降临到国际史诗中多数法国人的头上,这些终结人文学科的理论家们在辉煌的死亡中,不谋而合的放弃了自己的生命。1980年3月26日,罗兰•巴特呜呼哀哉,在死之前有轻微的同性恋倾向并且在并不严重的车祸之后破罐子破摔放弃了自己的生命;1980年11月16日,路易•阿尔都塞由于精神病掐死了忠贞的妻子埃莱娜•阿尔都塞;1981年9月9日,雅克•拉康这位能言善辩之人,这位现代伟大的萨满教巫师死了,死前患有失语症;1984年6月25日,福柯受艾滋病打击身亡;1995年11月4日德勒兹在巴黎十七区所跳楼身亡。如此众多的前仆后继的死亡,强化了这样一个印象,20世纪欧洲是一个特殊的历史时期,在经历过奥斯维辛和五月风暴以后,法国众多的知识分子在精神上经历了不同寻常的痛苦和折磨,但是他们总是在不断的探寻一种审视人的方法,探寻一种在所谓的空虚时代的杂语共存,多元共生的方法。他们迫切的需要去了解这个无法挽回地被分割成数个体系的世界。
主持人:非常感谢主讲深奥的解读。主讲主要给我们讲述了几个理论家,第一个是德里达,他反对逻各斯语言中心论,认为文本是一个很开放的结构,不断编织,可以向读者不断去开放。德里达的理论中有两个关键词,就是差异性和延续性。第二个理论家讲到罗兰.巴特,他开始是研究文学符号学,后来转向后结构主义,否定作者和文本权威中心主义等。第三个理论家是雅克拉康,拉康将索绪尔的能指与所指概念运用到佛洛依德的精神分析上面。第四个讲到克里斯蒂娃的“前俄狄浦斯情结”,她提到的一个很重要的理论就是互文性理论,就是说一切比如政治的,经济的都可以互补,打破了封闭的观念。第五个讲到福柯,他通过对知识的考古分析发现,话语在不同时期都是变化的,不是一个永远不变的东西,也讲到对现代性的批评,知识的背后其实是一种权利的操控。最后讲到了当今关注度比较高的一位理论家德勒兹,涉及到了“千高原”与欲望哲学。下面让我们共同来听听三位老师的意见。
麦老师:文艺学的沙龙是一个很自由的场所,同学们可以有不同的学术意见,而且带有贵族气息,中国文学也具有这种贵族气息。方同学的发言涉及面很广。三大背景提到有奥斯维辛,五月风暴和911事件,另外,我想补充一点的是还有全球化的问题,这主要是经济全球化和文化素质化,这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我们思考的哲学理论问题。相关的还有德勒兹的思想,比较著名的是辖域化,解辖域化,再解解辖域化,德勒兹三元概念,其实是一个哲学概念,还有不同文化之间的问题等。我希望你们这辈人可以做到长江后浪推前浪,真正的建立起自己的思想框架。狭域化,解狭域化,再解狭域化是一个过程,人生在世都要占据一定的空间。我们正处于现代化,后现代化,数字领域不断变化的这样一个阶段,所以哲学理论可以很好的帮助我们有效地理解这样的一个变化。背景方面就说到这些,因为这个题目实在是太大,所以不想说的太多,除了前面说的,我认为还有三个比较重要的问题需要谈一下。一个是方頠玮同学提到的尼采,尼采是结构主义到后结构主义转型时期一个很重要的人物。西方历史上有很多大家,里程碑式的,他们都有一些对于我们来说很重要的观点,尤其是决定了我们一代人甚至几代人的思维方式,包括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他们的模仿论,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康德,黑格尔再到尼采。尼采有一个很重要的观点叫做“永恒回归”,这是一种间性思维,这种理论为后结构主义提供了哲学美学的帮助。里面涉及到了,目的论,你比如黑格尔,马克思他们都有这个目的论,还有一个是反基要主义。第二个要讲的是结构主义,因为今天的主题是后结构主义,所以大家要先弄懂结构主义。这里就出现了一个符号学的问题,一般我们都会受到西方索绪尔《普通语言学》的影响,但还有一个人,对后结构主义影响更大的,可以说和索绪尔那一套是相反的。他就是皮亚杰,索绪尔是二元对立的思想,后来建立了结构主义的理论。第三个要提到的人物可能大家不太关注,这个人叫做巴达耶。他的生卒年月是1897到1962年,这个人研究的理论涉及到哲学,他最突出的理论观点有一个叫做“邪恶的哲学”,这个理论的因由是人类的两个极端,第一个是占有,第二个是排泄。排泄的东西大家觉得肮脏,下流,比如色情的东西,所以大家都要压迫他,打压他。他的思想就影响到一些后结构主义家,比如福柯,他比较关注麻风病人,德勒兹他们写过关于雅文化方面的东西,奥地利有一个学者专门去写“受虐癖”,玛丽特涉及到耗费能力学。
单老师:主讲同学思路非常清晰,但非常的深奥,所以同学们接受起来比较困难。麦老师已经帮我们做了一个很好的延伸,今天所讲的东西实在是太深奥了,所以我们最好找一个突破口进讨论。后结构主义从结构主义出发,涉及到形式,符号,结构的问题,这是一个线索。另一个线索是人的主体性问题,后结构主义最让人感到悲哀的是将人解构掉。把人当作哲学美学思想的对象,笛卡尔是以理性为中心,提出一个“我思故我在”的主题。后来理性主题通过康德和黑格尔才逐渐建立起来。尼采后来有所反思,但他反思的不是理性的东西,而是我们后面说的非理性,这种精神是“生命冲动”。弗洛伊德发现了无意识,就是潜意识,认为理性的意识是不能支配的。我想讲一下结构主义,萨特还是在强调存在决定本质,主体具有选择的能力。后结构主义反对萨特,主要就是针对于传统的去寻找更根本的东西,他们非常看重拉康,认为意识是大他者的话语,决定的无意识不是主体有的。后来麦次把拉康的理论运用到电影中,人作为大他者其实是意识形态的问题。一些思想家把拉康看做是本世纪最伟大的思想家。他的理论观点在后结构主义中很值得审视。但我认为拉康是一个悲剧。
聂老师:这个题目比较难,思维也比较难懂。主讲已经把关键的几个人物讲了出来,麦老师和单老师也在这一方面有很高的学识。我这里主要有一个疑问,解构主义把人变成一个空洞的人,包括主体性的人,同一性,理性的人。这在后结构主义看来是很奇怪的,很邪恶的,那么我想说他们的积极作用在哪里?单老师讲到后结构主义很悲观。麦老师讲到尼采,他跟叔本华的悲观主义是不一样的,尼采认为这个世界虽然是悲观的,但我们应该更有勇气去面对,然后显示出人的这种高贵的精神,也就是说,尼采她认为虽然这个世界是没有意义的,我们就应该赋予这个世界一种意义。我想问的就是结构主义所提到的理性,同一性,意义之类的东西是不是在后结构主义看来就不太好了,如果这样就否定了整个世界,一切又看来是那么没有意义。不是说这种意义是我们所要追寻的,而是我们自己创造出来的。我对这一点还不是太熟悉,其实我们讨论也可以从哲学这一个层面转到文学这一个层面来讨论,德里达和罗兰巴特在文艺理论上都很重要的位置,比如她们提出的文本理论,克里斯特娃的互文性等,都是对文学理论影响很大的,我们的讨论是不是也可以从文学这一个层面来讨论。
单老师:刚才说的尼采的理论在拉康看来都是次命题的东西,因为他认识到的这是一种外在自我的东西。我们这时候是不是就应该回到马克思来讨论,因为马克思主要立足于实践,我们是不是可以用马克思提到的生产决定实践来解释拉康的观点,我们站在马克思的观点上就可以批判拉康,因为立足点是实践,这涉及到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尼采克服了叔本华的悲观,消极的情绪,用一种积极的态度来面对人生,但在拉康看来,尼采的那些理论恰恰也并不是根本的东西,也是一种建构下的产物。所以究竟我们应该回到哪里去,麦老师有没有什么高见?
麦老师:我始终认为有三个对话原点,这几个原点点在后面会交织,今天讨论这些我认为就可以了。首先是卢卡契,西方马克思的圣经,这个是起点,第二个点是索绪尔的《普通语言学教程》,第三个就是无意识。无意识是20世纪自大的发现。这三个点会交织。比如波德尼亚,最有穿透力的是他的符号政治理论学批判,他认为劳动价值,剩余价值都应让位给符号。
单老师:四川大学的一个教授做过一个研究就是来批判波德尼亚的符号学理论,因为他认为这样的一个理论不符合我们的日常生活经验,因为如果这样解释世界的话,我们就已经远离了我们的生产,生活实践了,我这里也有一些疑问,难道对一切的解释都可以依赖于符号吗?如果我们都升华在富豪这个层面的话,人类的生活是不是还是很可怕的?所以这个教授的批判我觉得是很有价值的。因为我们每天都在物质层面里面存活,不可能去忽视衣食住行。
麦老师:启蒙时代的人,你比如说福柯,他提出,启蒙的启蒙主义视角,反人文主义的人文主义。伊格尔顿包括他的后现代幻想对于后结构主义是不太感冒的,他明里暗里都在讥讽福柯,如多元性,差异性也是一种二元化。
聂老师:像哈贝马斯他认为还是要再意识,哲学中去思考问题,他们认为德里达只不过是意识哲学的反话语,把原来的那种二元对立颠倒过来而已,没有原来的二元对立就没有他们的这种理论观点。其实还是范式内的一种反话语。
章朋:巴赫金涉及主题,非中心,我对他的提出的概念很模糊,请老师指点。
单老师:消除绝对主体,把绝对主体看做与主体相同的东西来看。结构主义仅仅立足于主体间的相互交流,在平等的地位上,在后结构主义中,主体是虚无的,传统上来看,主体间性有自己的东西在。在拉康这一个时期,主体是虚无的。
章朋:巴赫金是消除一个主体然后生很多主体吗?
单老师:找一个结构来代替结构主义,在结构上去寻找,海德格尔不把人看做是一个主体。
章朋:侧重点不同是吗?
单老师:不是侧重点不同。你比如笛卡尔的我思主体,它决定了主体的存在,结构主义没有一个超验主体,而巴赫金暗含了主体间性。
麦老师:巴赫金暗含的是半圆主体化。着眼点是去颠覆主体化,比如复调小说去强调不同主体化,是不同主体间的对话。这里涉及到结构和主体的问题。索绪尔:“语言比言语更重要。”语言是系统,言语是个体。如果结构决定人的主体,就出现了时势造英雄这样的概念了。
同学:对于解狭义化,差异哲学,欲望哲学中拉康很少涉及欲望,为什么?
麦老师:从佛洛依德到拉康欲望观是很缺乏的。弗洛伊德强调缺什么补什么,拉康强调意识形态,他强调怎么做。德勒兹认为人的欲望是创造性的,是不断创造性的,就看你链接什么样的主体。他的欲望观不再是拉康式的断裂式。
聂老师:“他者”概念是什么?
麦老师:“大他者”是拉康的。
梁慧君:晚期的拉康在我看来很有乡愁,拉康说主体是被斜线划掉的伪主题,可是我们是人都在背负这这样的一个伪主题在生存,这是一个我们不可回避的真实,晚年的拉康确实也感觉到自己有点消极,所以他也想帮主体人点亮生活中的乌托邦之灯,那我就想问,是不是像单老师说的,只有会到文学艺术这个层面上来,才可以有希望。还有我认为拉康其实不是一个后结构主义者,他其实还是一个结构主义者。
麦老师:拉康主要还是在结构主义这一块。
单老师:他后期的思想有一点“明亮”的东西,他希望给人送来一点光明。你说的拉康最后会不会回到文学层面上,我看来这个可能性不太大,因为这太复杂。
聂老师:关于主体他者这个概念我想问一下,就是我看了一些人书,书中提到其实主体他者是一种虚构出来的人类思维,并将他降价给了现实,所以这个后现代人类学主张到一个很偏僻的地方去寻找他者,在自己的本土文化里去寻找他者,他们又这样的一种研究的策略,他们其实想说主体和他者二元对立其实是我们虚构出来的,并不存在。还有一些人对他开始进行一些反思。就是针对后现代人类学进行一种再反思,再反思就是说怎么在主体和他者逐渐被消解掉这个问题上再去寻找主体性,这个主体性到底是一种什么主体性,追寻到的他者和主体有有什么不同?
麦老师:主体的诞生是一种意识形态的他者。
单老师:我主张回到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去看,因为后结构主义的一些理论观点玄,虽然和现实生活有关,但我发现,他们说的理论非常脱离我们的现实经验。我们应该去感受现实,因为现实一定有一个自我,一个主体。
聂老师:巴赫金他们不是复调多声部的写作吗,但后人类主义认为复调小说也是人自己暗中控制的。
主持人:今天的沙龙活动到此结束,再次感谢三位嘉宾的到来,也感谢主讲带给我们的关于后结构主义的解读,期待下次的相见。